池曳其实有好多疑问,比如贺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怎么知道自己杀青?又如何确定自己会回到这里呢?

  但眼前这个温暖结实的胸膛却冲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想闭眼沉溺。

  池曳用仅存的理智自我反省,这样的暧昧光影下,怎么好提出那么多不合时宜的问题。

  太庸俗。

  还不如问出个此时此刻最关心的。

  于是池曳今天的第一句开场白就变成了:“地上这些东西,花了您多少钱?”

  贺霖:“……”

  贺霖茫然松手,有心想沥沥小朋友脑袋里的水,终归不忍心。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说“下面的人好像没有给我看过账单。”

  池曳立刻来了精神,油然而生出一种给自己的人生伴侣培养勤俭节约优秀品质的使命感,“不知道怎么行呢?每一笔费用都要花得心里有数,报销单上签字的时候,该审批的要审批该核查的要核查。我爸妈当年就是……”

  池曳说到这里突然话音一顿,抿起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贺霖明显感觉到了他低落下去的情绪。

  于是,此生从没有亲自审核过五位数以下财务报表的贺总居然点点头,语气认真又诚恳,“行。如果有需要,我会烦请夫人帮我整顿一下寰宇的财务部门。”

  一句“夫人”说的池曳再次红了耳垂,轻轻张了下嘴,胸口终归被异样的幸福涨满,没能再说出话来。

  有时候,在心意相通的两个人面前言语反而显得有点儿多余,不必说什么,彼此懂得。

  两个人默默抱了一会,贺霖缓缓放开池曳,转而拉着他的手走到餐厅。

  池曳抬眼环视四周,偷偷松了口气。

  好在餐厅里没有搞那些气球彩带拉花一类的东西,也没摆着什么100多层的大蛋糕和百年好合的烛台红酒。

  不然可真的就要直接“礼成,送入洞房”了。

  贺霖的视线落在池曳身上,停了一会儿,帮他拉开椅子,然后自己自己转身进了厨房,端出一份非常家常的炒饭来。

  随手放在餐桌上不太起眼,但明显离池曳的地方的地方。

  原本桌子上已经摆了七八道中式菜,配米饭倒是正对路。

  池曳没多想只当是贺霖怕主食凉了才最后端出来,眉眼弯弯,笑吟吟地道谢。

  片场里折腾一整天,池曳早就饿了,拉着贺霖挨着自己身边坐好便自顾自开吃,拿着筷子的的葱白手指,径直绕过面前的炒饭夹起几根笋尖。

  贺霖蹙了下眉,没做声,垂眸抿了一口水。

  五星级酒单的厨艺虽然不比贺霖家里的大厨,但也是色香味具全,比剧组的盒饭强出千百倍,池曳每个菜都尝了几口,然后,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贺霖凝注他一阵,清了清嗓子,小心问,“你不吃米饭吗?”

  池曳刚往嘴里塞了块虾仁,边嚼边想都没想就含混地回答,“太晚了,做演员要保持身材,能不吃主食就不吃了。”

  贺霖“嗯”了一声,没在强求。

  但这个短促的鼻音却被池曳明显听出了失望。

  池曳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筷子的手一抖,深吸口气,转而抬头看向贺霖,半响才犹豫着问出口,“这是您亲自做的?”

  气宇轩昂的高冷霸总居然会进厨房?好吧,即便他真的排除万难亲自下厨了,难道不该料理价值连城的珍贵食材才配的上霸总的气质吗?

  池曳看着眼前这一盘家常的不能更家常简单的不能简单的炒米饭,整个人都恍惚了。

  贺霖尽力克服羞涩,艰难点头。

  池曳按住心脏,夹起饭粒的动作果断,手腕儿却哆哆嗦嗦,屏息静气,郑重的细嚼慢咽。

  贺霖觉得小朋友几粒米吃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不好吃?”低磁的语气极少见的带着些许紧张。

  平心而论,做的不算难吃,就是稍微有点儿咸了。

  池曳没忍住举起杯子灌了半瓶水。

  “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的炒米饭!”池曳一脸真诚,也算实话实说,重点在这个“好”字上。

  原本以为是一盘普普通通的家常炒饭,没想到却暗藏玄机,鱼翅海参鲍鱼等各种名贵食材细细切碎了混进饭粒,一口下去,倒是找不出几粒米来。

  果然贺霖还是贺霖,碾压众生的经济实力藏都藏不住。

  池曳把餐具换成更方便的勺子,一口饭一口水,半刻不停地往嘴里塞,直到不知道第几勺的时候突然被按住了手腕。

  “别强迫自己。”贺霖忍不住皱,“食物料理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第一次尝试,厨师长也并没有提供什么帮助,据说他的菜谱里找不到这样混乱的搭配方式。”

  贺霖顿了顿,“我只是想把好些的东西都给你,越多越好。”

  这个在外人面前杀伐决断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一丝不苟地说着情话,他披着月光风尘仆仆的赶来,只为了给自己送上一顿亲手做的晚饭。

  心底不只是熨帖。

  池曳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眼圈不要泛红。

  “先生”,池曳轻轻唤他。

  贺霖身形微滞。

  “我也不会做饭,上次试图给您的饼干烤的一塌糊涂。都是不尽完美第一次,我们扯平了。”池曳一字一顿地说,“那时候管家先生对我说,送人家东西最重要的心意,只要真心诚意对方怎么样都会开心。所以,我现在特别高兴,真的,特别高兴。”

  池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亮的,就像夜空里璀璨的星辰。

  他今天直接从片场来酒店,人赢白月光的一身高定戏服还没来的及换下来,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精致,连平日里总是蓬蓬着的黑发都被定型的一丝不苟。

  贺霖目光落在他身上,胸口轻微起伏。

  “我今晚能留下来吗?”贺霖有点儿局促,原本他不是这样计划的。

  林一水给他的那些恋爱攻略里写的很清楚,要循序渐进,按部就班,不能急,急的话可能会把人吓跑。

  送礼物,约会,吃饭、看电影……睡觉本应该是很靠后的步骤。

  “因为,因为你在家里的那间卧室还在重新设计装修,有点儿吵,我怕自己晚上会休息不好……”贺霖慌乱地找这理由,倒是显出几分从未有过的语无伦次来。

  哪有装修队伍大半夜还施工的?跟何况即便是真的施工,就算把天震塌了都没人敢吵到贺总。

  这理由牵强的都让人不忍心揭穿。

  池曳抿了抿嘴,故意板着脸,“家里不能住,外面也不能慢?全市就我这儿一间宾馆?”

  贺霖压根儿没想到池曳会拒绝,立刻变得委屈巴巴:“可你方才还说我不该乱花钱,你这儿有很多空房间……”

  池曳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现在越发想不明白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怕贺霖,他家明明先生这么可爱,这么善解人意,从来就没有干过任何仗势欺人的事情,都是外面在胡乱传闻。

  二爷即便是快要气死了也不过就是让罚人背背书而已,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当然如果此时此刻林一水能听到池曳心里这番独白的话,估计会直接把人打包带到神经科去看脑子,连等待家庭医生上门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池曳闭了闭眼睛,干脆心一横,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很多其他房间,所有独立的房门都坏了,只剩主卧可以用,所以你要留下来吗?”

  贺霖:“!”

  ……

  后来池曳心心念念又有点儿害怕的那件事儿终究没有发生。

  贺霖居然非常正人君子地用枕头在池曳曾经被暗算和战斗过的那张主卧大床上,中间垒起一条泾渭分明的长城。

  整晚都睡得板板正正,守着规矩,没碰倒半个枕头。

  池曳:“……”

  可能是自己和总统套房的大床五行犯冲吧,要不怎么能每次都睡不到想睡的。

  贺霖第二天离开的很早。

  寰宇收购大唐影视已经到了股权争夺的关键节点,相关各个部门的骨干都已经连续在办公室里不眠不休地都睡了一个礼拜,贺霖昨晚能来陪池曳庆祝杀青,已经百忙之中抽闲。

  要是再多耽误几个小时,只怕林一水要翻白眼。

  池曳还在梦里,贺霖就轻手轻脚地起床赶回了公司,走之前还特意给池曳留了字条,让他睡到自然醒之后直接回家,助理的车在楼下等他。

  池曳对直接回家没什么意见,但终归是没忍住和大堂经理聊起了退房费的问题。

  大堂经理正愁没机会巴结上寰宇的贺总,池曳才刚开了个头,就不迭的让人把支票送过来,还兴致勃勃地附赠了两瓶茅台。

  管家先生看着池曳人回来不算,手里还拎着酒,即欣慰又舍不得,偏心的毫不掩饰:“嗨,别往二爷身上花那么多钱,他不缺。”

  池曳高深莫测地摆摆手,深藏功与名。

  另一边,贺霖神清气爽,回到办公室,却没想到迎面看见了面色整肃的林一水。

  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林助理也算见过不少风浪,能让他皱眉的事情不多。

  贺霖心里不由地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