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霖护着池曳,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笔直的长腿步伐很大,却很平稳。

  平时总是笑眯眯的管家先生此刻眉目整肃,跟在贺霖身后,随时待命。

  林一水好不容易结束了伴君如伴虎的一天,正打算回家洗个热水澡去去晦气,就在大门口撞上了鼻青脸肿躺在贺霖怀里的池曳。

  助理先生很生气。

  干脆直接扔掉手里的车钥匙,掏出手机打给贺家在暗处行走的保镖头头:“去找穆良,找到之后什么都不用问,直接装进麻袋里揍一顿,留口气就行。出了事儿算我的。”

  整个建制的精英医疗团队刚刚接到通知,整装待发,正在来南湾别墅的路上。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绷紧了心弦。

  只有池曳的灵魂在无限放空。

  双脚离地,陡然失重的感觉从未有过。

  池曳心脏轰地一声,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已经被贺霖从玄关抱进了客厅,池曳才意识到要去攥住那个男人的衣襟下摆。

  手指感受到布料昂贵的触感之后,又果断地放开。

  贺二爷的在金钱上的人设从来不崩,池曳都不用算就知道这件高贵的衬衫抵得上他演七八个替身的劳务费。

  太贵,抓褶了,实在赔不起。

  池曳上辈子为了角色尝试过各种高难度动作,却从来没有练习过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该怎么掌握平衡。

  无处安放的手臂在贺霖身侧先后尝试了各种姿势,从平沙落雁式到大鹏展翅式。

  总算是赶在贺霖举步踏上旋转楼梯之勉强选一个最稳妥的……

  白皙纤细双腕,交叠着,环住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脖子。

  一切都出于本能。

  贺霖脚步一顿,胸膛和手臂的肌肉猝然收紧,挺拔身形几乎维系不住。

  池曳想不通,明明自己已然经没有掉落在地的可能,为什么却下意识地觉得更加危险。

  单薄的衣料根本无法阻挡肌肤相亲,顶级霸总的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强势地覆盖住池曳的每个敞开毛孔。

  熨帖,温和。

  原本被冷风吹的冰凉的四肢感受到了一种交融的暖意。

  池曳喉咙滚动了一下,耳根发烫,潮红从眉毛一路蔓延到锁骨根,白皙的皮肤上那颗鲜红的血痔,垂涎欲滴。

  脖颈微微发痒,池曳忍不住蹭了一下。

  毛茸茸的细碎头发,在贺霖的鼻尖儿上扫过。

  “别动!”

  贺霖声音低磁性,仔细分辨,还有说不出的暗哑。

  唇齿张合之间吸入的空气和胸腔缓缓共鸣,震的池曳心猿意马……

  要不是明知道贺霖对自己没有半点儿感情!

  要不是心里清楚地记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离婚!

  要不是上辈子自己是个直的!

  可即便全都知道……池曳还是上头了。

  在心里主动自觉地默念了好几遍《核心价值观》,效果不是很显著。

  池曳瘫在贺霖胳膊上奄奄一息地担心着自己的清白。

  但毕竟怪不得二爷。

  力量差距本就悬殊,挣不开,也不敢挣。

  干脆眼睛一闭,窝在这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软的不成样子。

  姑且算是对得起呕心沥血奋力撮合的管家先生了。

  .

  池曳再瘦也是个一米七十多的大成年男人,好在贺总数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过的体能训练,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把池曳一路从玄关抱进四楼卧室,贺霖仅仅是呼吸微沉。

  池曳天马行空地想以后贺二爷结婚的时候,给他当伴郎一定非常轻松,至少不用在新郎把新娘抱入洞房这个环节,边加油打气,边帮忙作弊。

  却不知为何,莫名有点儿不看见那个场面。

  池曳忽闪了一下睫毛。

  贺霖拖着池曳的膝弯,把他平放在卧室的大床上,又在他脖子下面垫了两个枕头,才默默直起身子。

  池曳上一世从父母以外身亡之后就没有被人这样温柔仔细对待过,在被放开后,衣料上残留的贺霖的气息依然鲜明,在脑海中盘桓不去。

  居然有些留恋。

  贺霖从上到下认认真真地看了池曳一会儿,才沉沉地开口,“还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池曳正盘算着要找管家先生问问贺总惯用的洗衣液是什么牌子,没回过神,懵懂地摇摇头。

  贺霖不信,俯身要亲自检查池曳脸上最醒目的创口。

  鼻腔里涌出温热的呼吸倾面拂过,打在池曳纤长的睫毛间。

  有点儿痒。

  池曳没忍住,抬手在眼睛上胡乱抹了几把。

  然后,

  触目惊心的乌眼青妆容,被,抹,花,了。

  管家先生:“……”

  林一水:“……”

  都很怕自己因为知道的太多被灭了口。

  贺霖:“……”

  时间被在这一秒被无限拉长,贺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闹出这么大的乌龙,贺总居然没有动怒。

  只是严谨地地吩咐佣人端进来一盆温水,再去买瓶卸妆液。

  林一水说不用麻烦了,他车上有现成的。

  房间里仿佛有一台抽真空机成了精,尴尬的气氛如影随形,居然没人质疑林一水一个好端端的大男人为什么车里会随身携带卸妆液这种玩意。

  贺霖闭目,压了压脾气,尽量让自己的质问听起来不那么冷厉:“到底怎么回事?”

  池曳也很无辜,“今天要拍打戏,这是在剧组做造型啊,出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卸妆。”

  ……

  贺霖还是不太放心,脑海里都是今天在咖啡厅看到的,池曳和穆良的体态差距,“真没动手,也没受伤?”

  池曳怕贺霖又要亲自上手检查,掀开被子,一个轱辘从床上坐起来:“真是哪儿都好好的,要不我给您劈个叉。”

  边说边把大腿往脑袋顶上上举,裤子不够长,露出了半截瓷白的脚腕儿。

  贺霖并不是很想看他表演劈叉,“……算了。”

  池曳善解人意地理解贺霖可能是怕他扯着蛋,绞尽脑汁想自己还会点什么胳膊上的绝活,被管家先生捂着嘴塞回了被子里。

  贺霖难得显露出一点疲态,摆摆手。

  众人迫不及待地脚底抹油

  林一水回到车里,默默给保镖队长发短信,告诉他麻袋不用准备了.

  管家先生不好意思地又给私人医生回了个电话,请他把医疗队伍原地解散,费用贺家照付。

  .

  偌大的卧室立刻安静下来。

  两个人,一条狗,相顾无言。

  池曳每次和贺霖独处都不太自在,鸵鸟似的缩回了被子里,只露出个灵活的小脑袋,眼睛欲盖弥彰的闭着。

  贺霖站在原地,低头思考了半分钟,漆黑的眸子在靠墙沙发和窗边贵妃塌之间来回巡视,最终却选择了最不舒适的床沿,坐下来。

  池曳的床非常大,差不多足够并排躺下五六个人,但贺霖的大腿却紧挨池曳的被窝,坐的稳稳当当。

  布布被外人占了领地,两条小短腿奋力跳腾,呲着牙,耀武扬威地捍卫自己。

  贺总用眼尾瞥了它一眼,居然没有往常似的把小奶狗用脚推开,而是直接弯腰俯身抱在了怀里,但坐在床边的屁股却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儿要挪开的意思。

  池曳低头在地上找了一圈儿下巴,才敢确认眼前这位确实是贺霖本体。

  池曳:“……”

  实在是没有做好和二爷相拥而眠的心理准备。

  贺霖的手掌按着床边,开口时,语气非常认真:

  “事情想通了其实很简单,有些人,原本就不值得你为他有半点犹豫。”

  池曳正在为自己的清白操碎了心,闻言不由的菊花一紧。

  贺霖没有什么当感情顾问的经验,能说出一句这么已经尽力了。

  然后便不再做声,垂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胡噜着布布的毛。

  池曳撑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歪着脑袋把晚上到家之后的经历前后串在一起,想了一遍,明白了。

  看来自己避人耳目和穆良见面的事情到底还是露馅了。

  谈不上多惊讶,毕竟这个世上也没什么事情是贺二爷想知道却不能的。

  但心里还是非常紧张的,毕竟原主动辄刷绿漆的基础打得太牢靠,难保贺霖不会多想。

  池曳有点儿后悔自己下午和穆良见面时忘了录音,现在连个自证清白的证据都没有,只好空口白牙地,“是他主动联系我的。我本来一点儿也不想见他,但毕竟……嗯,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贺霖点头,“嗯。”

  池曳又认真补充,“我们见面时间很短,只有十几分钟,而且是在公共场合。”

  贺霖又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这是信了没信?

  池曳想了想,还是觉得诅咒发誓比较有语言力量,清了清嗓子,“二爷,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以后不会在和穆良有任何瓜葛。”

  贺霖有点不耐烦听这个,手下没了轻重,布布“嗷呜”一声。

  池曳一个激灵坐的端正。

  贺霖蹙眉,叹了口气,“都过去了,别难受。”

  池曳怔住了。

  贺霖按着池曳的肩膀又把他压回床上,“好好睡一觉。”

  掌心温热的暖流,从肩膀一直蔓延到心头。

  池曳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贺霖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穆良半句,只是一直在关心自己是不是好好的。

  ……

  但不科学啊?

  池曳在被子的掩护下,悄悄握紧拳头,迟疑了半响,终究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您这是在关心我吗?”

  贺霖指间一顿,变了脸色。

  一句话都没说,扔下布布,就红着耳垂大步离开了池曳的卧室。

  只是背影有点儿仓皇。

  .

  当晚的事就像是一阵风吹过波澜不惊的湖水,过了就过了,表面上没留下什么波澜。

  接下来的几天里池曳对贺霖的相处一切如常——就是能不处就不处了。

  周末傍晚,池曳刚在院子里遛弯狗,正好碰到林一水抱着厚厚一摞文件来跟贺霖汇报工作。

  说是寰宇集团在南非的分公司在攻城略地上遭到了些阻碍,需要贺总亲自出面。

  贺霖接过行程表的时候,拇指有长达40秒的停顿,万事皆以工作为先的贺霖生平第一次不是那么想出差。

  但该走还是得走的。

  池曳在贺家乖巧懂事的人设还很□□,于是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贺总一路送到私人停机坪。

  当天,贺霖身边多了好几个面容整肃高大魁梧的黑西装,都是池曳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贺霖也换下了惯常的板正西装,一身暗色系的轻便休闲装,眼睛上还驾了墨镜,浑身上下散发着直接而张狂的男性魅力。

  池曳看着贺霖,目光中的艳羡毫不掩饰。

  管家先生当初设计的执手相看泪眼的剧情好歹是用上了,虽然送别和出门的人角色发生点转变。

  美中不足就是老人家比照宫斗剧把扒下来的台词有点儿过了。

  好在池曳演技出众。

  对着贺霖说出“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这句话时表情真挚,丝毫不显做作,就好像真的是相思成灾,堆在心里不吐不快。

  贺霖居然就信了。

  他目光深沉地盯着池曳看了了好久,深邃瞳孔里波光浮动,蕴含着不可言说的情绪,半响方道,“下周三,回来。”

  池曳其实并不太关心贺总的行程,但他的戏是真的好,唇角挂着明亮的笑容:“我会等您。”

  贺霖点头,默了一下方道,“在家好好地。”

  一排黑西装默默地原地向后转,不约而同地嘬了一下牙花子。

  林一水觉得十分有必要和管家先生谈谈。

  实在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要不然自家二爷早晚被撮合成神经质。

  .

  贺霖出差的这几天,池曳其实并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在家好好地”。

  主要是没有呆在家里。

  网剧《青春有你》已经进入了杀青之前的关键阶段,拍摄进度赶进的飞快,池曳每天起早贪黑地蹲在片场等戏,一等就是一整天,上下班也没个准点。

  小成本网剧,投资是实在有限,为了省钱导演谢文尽最大能力节约人力成本,演员、化妆师都要物尽其用,一个人上一套妆就镜头可着全天拍。

  炮灰男主一连三天拍了四十多场戏被各式各样男人围殴的戏。

  肖旭和池曳在共同挨揍中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吐血吐得轻车熟路。

  闲暇时,还蹲在一起交流心得:“新换的血袋口感没有之前的好”。

  肖旭确实算是青年演员里面比较出类拔萃的了,不仅演技出众,一颦一笑都非常还原人物,而且非常吃苦耐劳,能亲自上阵的时候坚决不用替身。

  池曳反倒轻松不少,日常就是搬个塑料凳子杵在三号机位后头,拎着血袋看戏。

  除了按时按点挨打之外,日子过真心不错。

  池曳是那种非常好相处的性格,没包袱,没架子,长得又讨喜,一来二去地就剧组里的临时演员、剧务、助理打成了一片。

  开始有些事儿大家还都背着他窃窃私语,后来渐渐混熟了之后,居然变成了主动揭发检举。

  池曳于是听来不少八卦。

  有关肖旭,和自己的。

  肖旭校园选修的童星,家里没什么背景,后来自己考上影视学院才算正式出道。

  但在经济公司里也不太受重视,能接到的资源都是二三流的网剧,要不是因为有一定的战斗粉丝基础,连眼下这部挨打吐血的《青春有你》都差点儿被空降的小鲜肉顶了。

  池曳觉得这个肖旭和上一世的自己很像,很是惺惺相惜。

  同时也逐渐明白了自己刚来剧组第一天,肖旭那句“别管别人怎么说”的深意。

  原来除了谢文礼、副导演和肖旭之外,剧组上至海王女主角下到食堂大厨对池曳私生活的充满了好奇。

  毕竟娱乐圈里最留不住的就是八卦新闻,而且这一届的吃瓜群众又对包养一类豪门秘闻格外钟情。

  池曳在导演面前初露头角,剧组里早就有不少有心人盯上了他,而且他刚来时穿的那一身昂贵的奢侈品也被副导以外的人认了出来。

  吃瓜小分队的主要成员坐在一起一合计,压根不用经过当事人的同意,直接就把“被霸总抛弃的金丝雀”这个人设按头怼在了池曳身上。

  于是池曳进组第一天,脑门上早就被贴上了满满一排标签,上面写着明晃晃的“可怜”“前金丝雀”“被抛弃”身世凄惨”。

  池曳叹气:“剧组同仁还真的是非常有前瞻性了。”

  其实演员这个行业,惯常是笑贫不笑娼,大家对“卖|屁|股”这种事情早都见怪不怪了,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事情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甚至还会对这段关系中的弱势者产生兔死狐悲,同仇敌忾的共情感。

  池曳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对很多片场里很多恶意的小动作都并不十分在意,大家就越发觉得他心疼起来。

  从那以后,

  剧组统一派发的盒饭,池曳那份总是莫名其妙多出半根鸡腿。

  全员排队化妆的时候,总是有前排大哥把池曳拽自己身边。

  甚至连池曳常坐石头墩子,都会凭空从天而降一个棉花垫子。

  池曳有点儿感动,也有点儿小困扰。

  ……屁股,真没娇弱到那种程度。

  前世从未感受过,不太习惯这种陌生人的善意,非常自己日后偿还不起。

  于是池曳在片场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得空了就帮着搬搬道具,上个布景什么,反正就是尽力而为吧。

  可是,干体力活实在太累。

  池曳每天晚上回到别墅之后整个人瘫在床上,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仿佛整个人灵魂被掏空。

  脸上身上腿上还偶尔会出现的大面积不明原因的青紫。

  管家先生见到几次之后就不淡定了。

  十分担心自家小少爷其实并没有在剧组演戏,而是去工地搬砖了,并且还是呆在那种最不受工头待见的犄角旮旯。

  思来想去放心不下,先后派出了好几波人跟着池曳,但得到的反馈都是“亲眼见着池少进了剧组”。

  老人家万般无奈,只好作罢,默默在心里把影视剧组和黑煤窑画上了等号。

  .

  其实池曳还真就恨不得自己在黒煤窑打工,至少工资日结。

  他这几天愁的头发都白了。

  眼看都快做了半个月的白工了,剧组到现在还没有人来跟他谈谈工资待遇的问题。

  池曳之前住在贺霖家里的时候吃喝不愁倒还有人伺候,对于人民币的需求也没这么紧迫,现在出了门,才更深刻的体会道经济基础的重要性。

  万恶的金钱观,真是在小说里也不例外。

  原主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池曳实在接受无力,之前能挑出一套能穿的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池曳不得已,只能给自己添了几件简单轻便的大众品牌。

  从顶级奢侈品到开价品牌,倒是让池曳在剧组众人眼中更坐实了他被抛弃的凄惨身世。

  却着实是不小的一笔开销呢。

  原主就那么点家产,买了人家几双鞋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池曳总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至于连布布的狗玩具都卖掉。

  又不太想动贺霖那张黑卡。

  池曳思来想去没别的法子,终于还是决定暂时把脸面什么的放一放,主动讨薪。

  池曳趁谢文礼导演给肖旭讲戏的空档,找了个僻静地方,给群头打个电话。

  群头不只在一个剧组接活,已经好几天都露过面了,接到电话时表现的十分意外,他原以为池曳老早就已经把劳务费拿到手,都快花光了呢。

  老狐狸敏锐地嗅出了这里面有不同寻常的味道。

  群头经年混迹于各大片场,接触的过不少野鸡剧组,带队讨薪的江湖经验多,对敌斗争能力强,当下就给池曳指出一条路,“你先去找组里的生活制片问问,我大概再过两个小时左右能到。”

  .

  池曳问了肖旭,沿着他指路的方向去找生活制片。

  操场的另一侧,

  临时搭起来的办公区域很简陋,和主演的休闲区连在一起,几个硕大的阳伞撑起一个棚子就算是剧组处理应急事务的地点了。

  让负责接待临时演员的生活制片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见池曳过来就稍微挪动一下屁股,身子下面的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池曳上前稳妥地叫了声,“您好,我是池曳。”

  生活制片眯着小眼睛下往上打量池曳,看了足足一分钟,带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没等池曳开口说明来由,胖制片就转过头,又对坐在身边正整理材料的剧务小姑娘说,“这就是池曳?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惊为天人嘛,不过就是皮肤白了些,眼睛大了些。”

  胖制片的声音没有刻意控制,又可能是根本就是故意说给池曳听的,反正是要一字不落的进了面前人的耳朵里。

  小剧务没接茬,眼尾瞄着池曳,尴尬地撇撇嘴。

  池曳回给他一个友善的微笑。

  胖制片“啧”一声,说起话来更加阴阳怪气,“你还真是大牌,听说来剧组第一天就比肖旭都晚?拿我们这儿当农贸市场呢?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话说的十分故意,敌意一点儿没想着收敛。

  池曳到剧组报那天道确实是晚了些,但之后就再也没有迟到过,当天也没耽误任何事情,总导演都没说什么,他一个生活制片实在没理由说三道四。

  池曳没太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制片。

  但对方还没出招,他便也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抱歉,那天早上确实出了点意外,我之后就在没有犯过类似的错我,肖老师的敬业精神确实是青年演员中不可多得的,我要多多学习。”

  池曳脸上擎着标准的营业笑,一句话回答地滴水不漏。

  胖制片被噎了一下,“哼哼”着没做声。

  池曳不太想跟他废话,“我想来问问您片酬的事情?”

  “是劳务费,别给自己瞎提价。”胖制片挺着肚子纠正,表情丝毫不意外,“片酬怎么了?”

  池曳懒得这点嘴上占便宜,干脆单刀直入,“什么时候给?”

  胖制片斜着眼睛看池曳,又想了一会儿,似乎实在权衡……毕竟,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

  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拿出几张纸拍在桌子上,“按说替身演员我们是不签正规劳动合同的,你虽然是导演点名留下的,没有特事特办的道理,所以只能跟你签个协议。”

  池曳点头,笑笑,“好说。”

  一拳打在棉花上,胖制片不太爽,“劳务待遇什么的自己看清楚,过后出了问题可别找我来给你补。还有最重要的保密协议,甭管你之前拍没拍过戏,这个得再背一遍。”

  托贺霖的福,池曳对背一遍这种事情简直不能个更适应,笑意更浓,“没问题。”

  胖制片慢悠悠地继续出招,“剧组主创都是统一住酒店,封闭拍摄。但群演替身什么的是没有这种待遇的,住的地方你自己找,环境我不管,可是有一条,不能离的太远了,以后你得随叫随到……”

  池曳脸上酒窝的位置都没变。

  一拳又一拳,都没起到半点作用,胖制片终于使出了杀招,“按照之前的规矩,你的劳务报酬需要要和群头分成,第一次合作的话一般分成比例是三七分。”

  池曳故意问,“我拿七?”

  胖制片阴恻恻地,“你是三。”

  池曳终于愣了一下,胖制片忍不住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池曳为了拿捏自己的人设,在胖制片面前一直笑的温文尔雅,到现在才把视线从那面前份合同上挪开。

  这个要求确实苛刻了些,可也不是离谱到没有先例,池曳前世就听说群头和制片勾结在剧组和群演之间斡旋吃人血馒头的事情。

  但眼下的情况好像又不太像。

  钱不多,倒也不是给不起,但这样不明不白的却不合适。

  况且池曳却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怂包性子。

  池曳收回笑容,“为什么要收那么高的分成,我那七成片酬全部给群头吗?”

  “对。”胖制片眼皮都没抬,说的理所当然,“渠道、运营、包装哪一样不要花钱?你当人家介绍你来剧组是做慈善的?”

  池曳没再和他争执,只留下一句“稍等我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一个多小时后。

  生活制片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小眼睛,眼看着池曳居然拉着群头一起回来了,肩并肩,脸上都带着笑意。

  群头见了胖制片,多余一句话都没有,“渠道费用算在我头上,五五分吧。”

  胖制片惊讶得直拍大腿,显然没想到池曳居然真的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群头找来了,更没想到两个人看上去好像还关系很好的样子。

  失策了。

  胖制片甚至忍不住要脱口而出质问池曳,“你到底许了他什么?”

  不过连利益既得者都让步了,胖制片也没道理咬着教条不放,最后片酬以五五分成的比例打成协议。

  池曳粗略地看了几个数字,就刷刷刷在空白处签上自己的名,并道和群头到了声谢。

  胖制片嘴里被群头塞了一根烟,满肚子难听的话都堵得严严实实,只得摆手让池曳走了。

  .

  池曳拉着群头找个了僻静地方。

  掏出在胖制片哪里顺来的纸和笔就要给群头立字据,“说好了那两成还是你的,我先写个条,钱一到账就给你转过去。”

  群头大手一挥,豪气道:“不用了,我这个人跑江湖最讲义气,没有一锤子买卖,我群演从来都是五五分成,不是我的一分都不要。”

  池曳被他逗笑了,这人看着圆滑世故,但其实做事还挺有原则。

  群头说完这句话,估计是想起了初次见面时收了池曳的那个钥匙扣,挠挠头,也跟着池曳笑起来。

  群头笑够了,压低声音,“我分成的规矩,那个生活制片其实是心知肚明的,估计他从你手里克扣的钱也不会到我手里。”

  “而且你的合同显然早就做好了,没必要拖这么久……”

  池曳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故意等群头来了再开麦,“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今儿这一出,就是故意来恶心我的?”

  群头嘬了一口烟,茫然吞吐,“可是为什么呢你得罪他了?”

  池曳非常自信地摇头,“这个性格能得罪谁?”

  群头在自己用嘴吹出来的云山雾罩里,高深莫测的叹了口气,“我看未必……有时候挡了别人的路,也算得罪。”

  池曳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自己挡住谁的路,

  “林一水?我耽误他追求贺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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