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鹤却已经推开门,脸色有些不好开口呵斥道:“我还没找着上回你天谴的解决办法,如今你又来多嘴,可是闲命太长了。”

  戚映雪见两人皆是一身白衣,站在一起契合不已,因着这便宜师傅模样还和记忆中一样,他也看不出年纪,反而是对方笑嘻嘻回道:“这回绝对没有,绝对没有。”性子活泼跳脱,显然是被人宠惯了的。

  无论戚映雪多渴望知道前尘往事,两人却是再不多话。

  戚映雪艳羡不已,看着两人离去回忆方才那句“为何就你一人能重来?若是让人重来,又是付出何等代价?”一直愣愣发呆。

  十一月温度急转直下,好在总有那么几天阳光温暖。

  院中的银杏树叶都染上黄色,戚映雪坐在树下椅子上,太阳晒着挺舒适。他没理会戚侯爷那边的事儿,也没在去恩公那边来往,只想着待他回到北燕便将身上的银子送去一坐答谢。

  冯嬷嬷拿着被子在二楼敲打,三个丫头在做针线。

  他进屋拿了一个枕头,放在桌子上,便趴着打算小憩一会儿。

  心中本还想着上周工匠们学了嫁接之术,以后回了北燕便能种些果园。不想思绪飘飞,很快却睡着了。

  燕非凌今日早上刚到京都,安置了燕舒后便在家沐浴熏香,这个月胡子长了不少,让丫头细细为他打理,又梳好了发髻方才出门。

  他叫古长习拿了那些图纸一同送过来。

  到了御风别院,清寒开的门,见是摄政王行了礼,低声道:“公子在院中午睡。”

  燕非凌便让古长习把图纸放到屋中,独自去了内院,入门便见戚映雪趴在桌上,他提步上前坐到对面才发现银杏树的漏光打在脸上,这人眼珠微动,睡的不安稳。

  燕非凌对着一边的清风招手,清风放下针线上前。他低声吩咐道:“去屋里拿个薄点披风,红色的那种。再拿把扇子出来。”

  清风点头进屋,放轻动作拿来东西。

  燕非凌将这件崭新的红披风轻轻搭在他肩上,又坐到旁边椅子上,打开折扇为他挡住脸上那一小块光斑。仔细打量这人,嘴唇轻抿,眉毛微蹙。

  燕非凌无法理解戚映雪哪里来的那么多忧思,这回沿途中也遇着个神医,自称能治心病的,他便一同带回京都。

  因着没了那耀阳的光,戚映雪却睡得踏实起来,微微发出呼吸声。

  冯嬷嬷收拾完二楼的被子和衣裳,又拿出针线下楼见着燕非凌心下一喜要上前行礼,燕非凌却伸手在嘴边竖起一根指头比了个嘘声。

  她便点头会意,回了屋子小声沏了一壶茶,端出来。

  戚映雪觉得这一觉睡了近两个小时,待他微微睁眼觉得手臂酸麻,只怕自己在这秋日里会受凉,起身抬头便见着燕非凌穿着玄色衣袍坐在对面微微摇着折扇,惬意喝茶。

  他起身披风滑落,这才发现身上却是暖和,不禁一笑问道:“劳王爷费心了,王爷几时回京的?”

  本想行礼,燕非凌却摆手道:“不必那些虚礼,今日便到了,你猜孤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戚映雪疑惑,古长习却已从外院进来,手里拿着紫檀木匣,待戚映雪打开便见着厚厚一叠图纸,外形轮廓。内部零件,运转方式正是清水镇那些水车。

  戚映雪眼睛一亮,摸着那些图纸只道:“好细致,我甚是喜欢,甚是欢喜。”说完看着燕非凌,便要作揖,却被燕非凌拉住他的手笑道:“喜欢便好,欢喜便好。”

  戚映雪感觉手背传来的温热,他便没在强求,收回手道:“单是行礼也无法报答王爷恩德,王爷可有什么想要的?若我能做出来,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燕非凌听他这话,便叫古长习退下后才道:“你今日这话,孤便记下了,来日却莫要反悔才是。”

  这话让戚映雪想起之前蹭饭那事,燕非凌雁过拔毛,不禁心下一突。

  但他又看了看这崭新的图纸,却也料想对方所付心血,心中感动不已,便欣然应道:“这是自然,我也会记着,绝不反悔。”

  燕非凌送完图纸便离去,清风见人离去在边上笑道:“公子不知,主子来时见你睡着生怕奴婢扰着您,连杯水都没要。”

  因着燕非凌嘱咐过几人,冯嬷嬷尚且不知他身份,清风便换了平日的称呼。

  戚映雪听着却是不信问道:“桌上不是有茶水么,怎的这般替你主子说好话?”

  清寒便接口道:“公子冤枉奴婢们了不是,那是冯嬷嬷端来的,主子见有阳光打在您脸上,便要了扇子替您遮住呢,不信您问冯嬷嬷,嬷嬷奴婢这话可是有水分?”

  冯嬷嬷在一边笑道:“这倒是真的,老奴也见着了。恩公对你真是上心。”

  “嘻嘻嘻。”清风与清寒两人一同嬉笑。

  戚映雪听得几人打趣的话,却没听清冯嬷嬷后半句,不禁心中微动,伸手摸了摸那些图纸,又覆盖上之前被燕非凌无意握住的手背。

  他是在意我的吗?

  自从摄政王回来后又去学堂念了几天课,整本课本便完了。

  之后便将那有一掌宽的课本发下去,众工匠一个个面面相觑。还好现在只是预习时间,这课程需得明年才开始。

  自从完课以后,戚映雪轻松许多。

  他便开始着手准备与燕非凌细解这本厚实的书,因着天冷便在主院屋中摆了桌子,又让人烧了地笼,在屋中备了柿饼和一些其他甜食。

  头回周末休沐时间,燕非凌前来,冯嬷嬷还曾要说些什么,燕非凌却道,嬷嬷不必多言,我亲自与他说。

  这事还被戚映雪瞧见问他在说什么,燕非凌只道嬷嬷手艺好,叫她加个菜。

  戚映雪不疑有他,便拿了书要与燕非凌讲解,燕非凌坐在炕上,一手撑着脸,斜靠在莹枕上,懒懒的看着戚映雪。

  戚映雪只讲得口干舌燥,见燕非凌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中火大,那人却又突然把茶碗递到跟前,他无奈拿过那茶碗喝了一口,放回桌子上的时候方才发现刚才喝的那茶杯是燕非凌喝过的。

  一时间戚映雪觉得尴尬,不知该把茶碗放哪里。

  燕非凌却无辜道:“拿错了。”说完接过来,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戚映雪脸腾一下红了,开口阻止道:“我叫下人重新给你换一盏。”

  燕非凌却笑道:“不必,怎的不好好讲课,如此分心,倒是不适合先生之职~”尾音上扬带着点撩拨的意味。

  戚映雪便闭嘴,顺了顺气这才又继续解释下去。

  燕非凌见他气恼模样,心下觉得有趣,便拿了旁边柿饼放进口中,一条腿伸直微微抖动,只差嘴边在哼着小曲。

  戚映雪装作不知,眼睛盯着笔记讲解,一直说到下午,见着燕非凌还是斜靠的模样,实在不像话,便咬牙出口道:“王爷下次还是带个册子来记录,省得无聊困倦。”

  燕非凌点点头很是认同道:“特使此法甚好。”

  如此又过了两周,国子监便要放假,戚映雪这群人更是提前放假。

  然这两周下来戚映雪却发现燕非凌这人并非真心好学,虽然带了本子过来,有时听着听着却是睡去,有时候却是看着他脑子里想着其他事情。

  戚映雪不知对方为何如此折磨自己便试探道:“王爷应是不必过来,想来宫中是有能人。”

  燕非凌却脸色一板,言辞拒绝道:“怎能如此,那我南燕秘典岂非都被你带回北燕去?”

  戚映雪不好再劝,且他心中一直有事压着,私心里也不想就这般与他断了往来。

  这日外头下了小雨,戚映雪例行公事将最近的事情禀报给二皇子,写好后便叫小厮把东西送过去。

  清风在屋里点了灯,冯嬷嬷手里拿着纳鞋底的针线篓子,这活儿是来中原以后学的,时间多了手熟。

  她拿着针在头上刮了刮,突然道:“公子如今还是要有个贴心人,杨氏不张罗,你却还要上些心。”

  戚映雪本是坐在窗边摆弄水车,听这话他手上一顿,接着便低声道:“嬷嬷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冯嬷嬷却是不信的,戚映雪已经二十好几,杨氏手下三兄弟都各自成家儿女成群,唯有他家这命苦的公子无人张罗无人问询,她一个老嬷嬷又如何能替人说道好姑娘,只有他自己多长着心眼,留意着。

  如今身在南燕不说娶妻生子,先收个房里人也是好的。

  她看着清寒,清风,清雨三个都是好的,人勤快又懂得体贴公子,模样也生的好,可惜就是南燕王爷的丫头,收了不好看。

  她看着在一边站在桌边磨墨的清雨开口笑道:“公子我看清雨是个好的,清雨可是能和你主家求个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