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奸佞美人>第7章

  薛雍忍住笑,正色道:“段大人,当朝律法中并未把男子视作私娼,大人若按律法来受理此案,怕无据可依了。”

  简氏王朝一向视男色为风流雅事,下有所好下必效之,更不要说颁布法律令行禁止了。

  “薛公子这案子本官不敢接。”段铭起身走下来,眯起眼眸冷哼:“若接了,天下人该笑话本官不懂风流,竟容不下你们少年人的小情小调,罢了。”

  他生的黄脸细目,钩鼻薄唇,蓄着两撇鼠须,目光狡黠,一望便知是工于心计之人。

  说完,他大呵一声:“来人,送客。”

  “大人……”不待再言,段铭便挥挥手着人将薛雍请了出去。

  薛雍的底细,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敢查的。

  陈、卫两家的浑水,能避则避吧。

  慕容亭听说薛雍就这么被段铭放了,哼道:“这只老狐狸。”

  “公子原本也不指望他查出什么。”慕容耶接腔道。

  段铭越是打哈哈,薛雍的底细才愈发可疑。

  雪光清冽,长街刚开始一天的喧嚣。

  “公子您点点,三百两银票,这玉佩我就收起来了啊。”京丰当铺的老板大早晨瞧见薛雍手上的货,价格给的相当诚心。

  “谢了。”

  银票还没收起来,忽地剑气闪来,当铺老板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吓晕了过去。

  血腥气弥漫开来,薛雍掩鼻退后两步,摇摇头,对来人道:“景兄,仗势欺人可不好。”

  景臻剑锋一转逼向他:“薛雍。”

  “不过是宫中一枚寻常的玉佩罢了。”薛雍轻睨一眼落在地上的那枚玉佩:“薛某家宅被毁,无处生计,这才不得已……”

  景臻冷冷笑道:“你自个儿找死往姓卫的眼前撞,怪不得别人。”

  卫家虽说明着不如陈家跋扈,可这么多年在边关蓄养卫家军,难保没有司马昭之心。

  伏犀剑吹发可断,寸寸逼近他的咽喉之处。

  薛雍伸出两指捏住他的剑刃:“景兄,这京城中,我薛雍最惹不起的人便是阁下了。”

  “你……”景臻再无废话:“我今日便替陛下除去你这不忠不贞的东西。”

  “景大人,啧,这是非要摘得天下第一醋夫的头衔啊。”

  景臻正要手提剑落,忽然被人衣袖一拂,凌空拦下,一怔,他冷笑道:“陈二公子,巧啊。”

  “巧啊。”陈欢摇摇头:“最近不知犯了什么忌讳,到哪儿都能遇上疯狗,明儿真要去庙里烧烧高香,求菩萨保佑了。”

  景臻憋住一口气,淡笑道:“景某深有同感。”

  “景大人。”陈欢从腰中摸出一道令牌,在空中恍了一下,似笑非笑:“滚吧。”

  紫绶令。

  见令牌如见君。

  一瞬,景臻的脸色变了。

  这是皇帝登基的次年赐给陈家的,其中有几成感激陈家扶持他上位之心,又有几成被胁迫的无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早些年简承琮有意收回紫绶令,只是见陈家从未拿出来压人,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不想陈欢此刻拿出来招摇过市。

  “啧。”陈欢凑近,手指挑在薛雍下巴处:“本公子再晚来一步,这么个可人儿就没了不是。”

  “多谢陈二公子救命之恩。”薛雍视线一瞥处,落在他身后的俊逸男子身上,弯眸一笑,道:“这位可是苏三公子?”

  大丞相陈盈招揽在门下的才俊无数,这位新晋的探花郎苏慕尘更是才高一品,深得陈家器重,约摸不多久,就要官至五品以上,立于朝堂之中了吧。

  苏慕尘触到薛雍投来的视线,并没拿正眼瞧他,却带了几分轻薄之意:“薛公子。”

  薛雍淡笑:“久仰。”

  苏慕尘一边睨着薛雍一边附在陈欢耳边道:“此次靖安小将军回来的急,他那头啸云骓累病了,换了十来个马夫都不中用,在下听说薛公子在宫中时最喜替陛下照料爱驹,颇有经验,不如——”

  “马夫?”陈欢怔了一下,而后故作肃然:“不敢,不敢。”

  薛家再没落,薛雍再卑贱,那也是皇帝玩过的人,卫家对皇室一向礼遇有加,断然不会用简承琮的人去照料府中的马。

  “呵呵呵,在下不过开个玩笑,瞧把陈二公子吓的。”苏慕尘朝薛雍挤了一下眉眼,拉着他就要走。

  卫家人胆小,自卫羡之一代起兵权在手三十余年,却不敢觊觎皇位半分,就拿简承琮那个阿斗,都当明君效忠的。

  也就卫玄琅横了点,敢放把火烧掉薛宅。

  不过玉面修罗能干出这事儿,还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陈二公子、苏公子。”薛雍却在此刻出声拦下他们:“昨夜在下得罪靖安小将军,愿意到卫国公府为小将军喂马,以赎昨夜大不敬之罪,还请二位公子引荐。”

  陈欢闻言倏然转过身来,围着他转了半圈:“哟,听薛公子之意,昨夜可是让玄琅吃了亏?”

  他似是悟了一番,附在薛雍耳边低声道:“怪不得靖安要烧了薛宅,原来是为这个。”

  说完,他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这话让苏慕尘面上有些别扭,他干笑一声:“二公子,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啊。”

  “失言失言。”陈欢抬手拿扇子拍了一下嘴角:“既然薛公子都这么说了,慕尘,你看咱们要不要?”

  “这是自然。”苏慕尘笑道。

  卫国公府。

  啸云骓不过才四岁,是匹雄性战马,一生下来就跟着卫玄琅在隐壶关,常年天寒地冻的荒凉地儿竟养的他格外矫健,跑起来逸尘断鞅,小小年纪就不知立下多少战功。

  可乍一到京城,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染了马瘟,说病倒就病倒了。

  急的慕容亭和慕容耶两兄弟团团转,到处找不到能照料好它的马夫。

  要是这马儿爷没了,他们哥俩还不得自宫谢罪啊。

  “哟,陈二公子来了?”慕容亭接到帖子就迎出门外,丧笑:“咱家公子和国公爷一早出门去了,二公子进府里头等着?”

  他连看都没看苏慕尘和薛雍一眼,心里却暗自打鼓:这俩货来干什么?

  “慕容兄弟,给你送个妙人来。”陈欢说着一指薛雍,拉着慕容亭嘀咕了两句。

  慕容亭一时怔住,眯眼看向薛雍:“别,我家公子要是知道了还不撕了我喂马啊。”

  呸!

  就算他想舍身喂马,怕他家公子还嫌他肉臭呢。

  陈欢又拉着他耳语一会儿,慕容亭眨眨眼,勉为其难地道:“行吧。既然薛公子毛遂自荐,卫府若是不识抬举,难免要被人视为故作清高了。只怕要委屈薛公子了。”

  “客气客气。”薛雍一脸和气,看上去比谁都好说话。

  陈洋一看有门,赶紧找个理由,拽着苏慕尘一溜烟遁了。

  生怕慕容亭反悔。

  自然,某人是不可能后悔的,此刻,他正心怀鬼胎地看了薛雍一眼,一抹虚伪的笑意提上脸来:“薛公子请。”

  自个送上门来,很好。

  薛雍当作没看见,亦笑:“请。”

  卫国公府占地足有七亩,占了大半个胡同,前四进院子,三十几间屋子,各两进便有个花廊环绕,此时没有姹紫嫣红,只薄薄白雪覆盖在往年的花藤上,倒也别具意境。

  慕容亭哪有领着人玩赏卫府的心情,径直穿廊走径,一直到了后院的马厩处,才停下来道:“薛公子,这儿是马房,那边是厢房,少不得这几日要委屈公子留下来。”

  薛雍弯眸便笑,额间那颗朱砂映在白雪中,分外妖娆,这让慕容亭目光直了半天:“薛公子若嫌这儿脏,我们兄弟那边……”

  还能打地铺。

  他生生把这句半带怜悯半带邀请的话给咽了下去,心道,万一你脸上这守宫砂没了,咱兄弟二人怕是洗脱不干净的。

  “这儿就好。”薛雍笑道。

  这么大个院子,隔离在喧嚣之外,还有数十匹骏马做伴,惬意如此,真是求之不得的宝地儿啊。

  “薛公子,咱们可说好了,你要是伺弄不好我们公子的马,我可……”可一转瞬,慕容亭就翻脸了。

  “放心。”薛雍笑的风轻云淡,并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慕容亭又交代几句,匆匆忙忙地走了。

  薛雍上前拍拍啸云骓:“我说兄弟,看样子,你是吃多了撑出来的病吧。”

  说完,他翻动啸云骓的马料,倒掉三分之二以后又放回槽内。

  半大不小的马驹长啸一声,四蹄奋起,似乎很不高兴被人克扣了口粮。

  薛雍抚着马颈上的鬃毛,微微有些失神。

  这马估计要伏枥一段时日了。

  一阵风旋地而起,卷着雪粒扑向他的脸上,雪雍没有伸手擦拭,他的目光凝注在来人身上:“靖安将军。”

  卫玄琅今日着一身缥青色常服,墨发半披,使得原本已经极为英武的少年将军,更添了几分儒雅之气,银质面具下一双波澜不惊的墨眸亦看着薛雍。

  好似那夜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这才是狠人。

  薛雍暗自叹道。

  卫玄琅没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慕容氏兄弟已经把事情禀告过了,薛雍也不多说,只弯眉一笑,目光又放在啸云骓身上。

  “薛公子,卫某那日的话说的不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