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替嫁宠妃>第58章 拒绝 春波苑有楚氏就够了,不必再添什……

  灯架上烛火高照, 往她脸上镀了柔和光芒。

  那双漂亮的眸子蒙了层水雾,泛了微红泫然欲泣,瞧着让人心疼。

  谢珽的指尖微微一顿。

  狂喜自心底涌起, 连带着酒意和血气都往脑门冲了上去。他的目光挪向阿嫣细白的指尖, 看着她划出那点不及蚕豆大小的丁点地方,到底有点哭笑不得, “就这么点?”

  阿嫣眼底雾气未褪,却勾了勾唇。

  有就不错了。

  当初刚嫁过来碰见他的冷硬姿态, 听谢珽说将要她送走时, 阿嫣都没想过会对这谢珽动心。甚至春月里还曾苦心孤诣, 想法子给他泼冷水, 就怕被谢珽拽着沦陷进去。此刻被他逼出心里话,加之泼冷水的举动过去没多久, 阿嫣多少有点羞赧——

  “嫌少就算了!”

  她说着,就想收回手指。

  谢珽眼疾手快地将她手指拽住,借着酒意遮脸, 放在唇上亲了亲,“一点点就一点点吧, 这指头归我了, 别想拿回去。”

  许是醉酒之故, 他的唇有点儿烫, 柔软蹭过指腹时, 暖而微痒。

  阿嫣笑着垂眸, “那你呢?”

  很低的声音, 却带着大胆而羞怯的试探。

  谢珽仍握着她的手,指尖顺着她的指节慢慢往下滑,在指根处顿了顿, 又慢慢挪到皓白的手腕那里。

  而后低声道:“这么多。”

  “这么多什么?”她故意刨根问底。

  “喜欢你啊。”谢珽松开她的手,眉眼冷峻深邃如旧,唇边却勾起了笑,修长的手指扯了扯酒后燥闷的领口,倾身凑到她耳边时,若有所指地道:“你不是早看出来了么。”

  微烫的鼻息落在耳畔,他克制不住的碰了碰她已然泛红的耳垂。

  意料之中的柔软,亦有淡香自发髻间送到鼻端。

  不知怎的,谢珽忽然想起来,那回阿嫣在西禺山遇袭时磕坏了后脑勺,抹药时耐不住疼,张嘴就咬在他脖颈上,留了两排压印。脖颈处的印记早就消失,印刻在心尖的感觉却历久弥新,因那方逼仄车厢,回味无穷。

  他勾着她腰肢,忽然咬在她的耳尖,力道不轻不重,却好似小惩。

  一股酥麻自耳梢直达心底。

  阿嫣才刚笑生双靥,被他忽然咬了,下意识缩着脖子往旁边躲了躲,又怕谢珽醉酒后胡来,忙往旁边挪了两步,欲离他远一点。谁知被谢珽熏了半天后酒意渐浓,加之羞窘之下满腹心思都系在他身上,迈出去后头重脚轻,瞅着旁边有个物件,慌忙伸手去扶。

  谢珽看她犯晕,赶紧捞住。

  阿嫣手上却失了力道,旁边摆着一盆海棠的收腰高几被她一推,晃了晃后轰然跌倒,在地上砸出声闷响。

  外头卢嬷嬷听见,立时进来瞧。

  因怕打扰小夫妻俩亲热,她甚至没敢贸然进来,只在珠帘外探头往里瞧。

  阿嫣却像是做坏事被抓包,脸上愈发红了,吩咐道:“殿下喝醉了,熬两碗醒酒汤来。里头沐浴的水都备好了么?”

  “都已齐备了。”卢嬷嬷隔帘回答。

  “那就伺候沐浴吧。”阿嫣深吸了口气,竭力平复凌乱的心跳,又催谢珽,“已经很晚了,明日还有宴席要支应呢。夫君早点沐浴歇着吧,我还有几句话,得早点叮嘱玉露。”说着,就想绕开他往外走。

  谢珽捞住她手腕,酒意上涌时,眼底猩红未褪,“不是该伺候夫君沐浴么?”

  “你自己说过的,有手有脚不用伺候。”

  阿嫣说得冠冕堂皇,见谢珽岿然站着不动,便笑着在他腰上轻推了推,“快去吧。都亥时末了。今日去城门口迎接,午觉也没歇,怪累的。夫君也累了一天,该困了。”

  这般推辞,果然只是喜欢一点点。

  谢珽颇为无奈,任由她推着后退几步,直到出了珠帘,阿嫣去找卢嬷嬷吩咐事情,才转身去沐浴。

  阿嫣则叫来了卢嬷嬷和玉露她们。

  ——白日里谢珽说要带她回京城,着实令人惊喜。若他所说的回门不是随口玩笑,启程之日大抵就会定在初六前后。仓促之间孤身远嫁,已经有一年没回家了,动身之前自然要早些做准备。

  明日还有宴席,未必顾得上,阿嫣急于分享欢喜,便先将这好消息说给卢嬷嬷她们听。

  果然众人都喜出望外。

  “原本还以为,魏州离京城那么老远,如今外头又不怎么安生,这一两年里王妃都没法回娘家,谁知道好消息来得这样快。”卢嬷嬷想起方才隔着珠帘,瞧见阿嫣通红了脸被谢珽搂着的样子,笑意愈发浓了,“王爷挑这个日子回京,也是有心了。”

  “日子过得可真快。”

  “是啊,去年刚来的时候咱们都愁云惨淡的,如今可算熬出来了。”玉露将怀里的兔子给阿嫣玩,回想新婚夜谢珽露了个面就离开,只留洞房冷清的情形,感叹之余,忽然又道:“我记得,去年大婚是在初二那日吧?”

  “没错。”卢嬷嬷记得清楚。

  旁边玉镜闻言,霎时领会了她的意思,“那也就是后日了,王爷掐着点儿回来,难道也是为了……”

  话没说透,只挤了挤眼睛。

  卢嬷嬷她们心领神会,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阿嫣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

  先前攻克陇州时,武氏曾随口提过,说陇州到魏州千里之遥,等谢珽大致安排了留守的事后带人赶回来,最早也得七月初。结果谢珽办事神速,赶着六月底就回来了,今日家宴时,谢琤还不无抱怨地调侃,说谢珽在路上赶得太疾,像是百八十年没回过家了一样。

  莫非他快马加鞭是赶着这日子?

  阿嫣瞥向浴房的方向,揣度他冷硬姿容下的小心思,不由浮起了浅笑。

  ……

  翌日便是犒军之宴。

  夫妻俩昨晚各自沐浴罢,已是子时过半,梆子都敲过了三声。因阿嫣大清早起来后片刻都没歇息,那会儿已很累了,谢珽倒是很安生,也没仗着醉酒欺负她,安安稳稳相拥而眠,直到天光大亮。

  而后梳洗用饭,共赴宴席。

  宴席摆在王府的后院,昨日武氏就已命人安顿了桌椅菜色,巳时初派了人到府门迎候,便有受邀之人陆续过来。武氏定了巳时末开席,这会儿厅中摆了瓜果糕点蜜饯等物,将官们由贾恂和谢珽亲自招呼,女眷由武氏和阿嫣招待,就着香茶谈天闲游,十分热闹。

  郑家人自然也在其中。

  毕竟,将士们出征在外,后方也须照看。郑吟秋的祖父郑恪身居魏州刺史之位,不止顾好了魏州的安稳,在兵马粮草上也出力颇多,事事亲力亲为,自然须慰其劳苦。何况郑家门下亦有儿郎从军出征,这回也有建了军功的,自然要厚待。

  美酒佳肴摆满,满府热闹喧嚣。

  直到日色将倾时分,宾客才渐渐辞别散了,府中众人也得空闲了下来。

  湖中水波荡漾,菡萏盛放。

  老太妃不出所料地留了郑吟秋在身旁陪伴,又觉得夏日天晚,暖热未散,湖边被铺上余晖后景致甚好,想多坐会儿。高氏婆媳颇为奉承,将谢巍和谢瑾他们也一道请过来,只说是一家子赏荷,凑个热闹。

  少顷,谢珽兄弟俩也被请来了。

  谢琤年少顽劣,先前被困在书院和军营之间不得自由,后来随军征战,可算是透足了气。昨晚家宴上将途中见闻说了个够,这会儿也不远在老太妃跟前拘束,只让谢淑把他的心肝宝贝小黑狗抱过来,兄妹俩一起在水边逗着玩。

  就连小谢奕都被吸引了过去,迈着小短腿跟卷毛小黑狗玩成一团。

  谢珽可没那兴致。

  他是军中之主,今日将官齐至,着实被灌了不少酒。

  好在阿嫣命人提早熬了醒酒汤备着,陆续几碗喝下去,已将酒意解了大半。只是将士们爱喝烈酒,今日王府依其所好备了烈些的,喝起来固然爽快,过后难免有点脑袋疼。原想早点回春波苑睡会儿的,因祖母说要赏荷花,加之阿嫣也被困在此处,便过来了。

  此刻满厅笑语,夕阳斜照。

  金灿灿的余晖铺在水面,浮光跃金中荷叶清圆,确实是不错的景色。

  他挑着阿嫣旁边的圈椅坐了,双腿随意伸开,右手撑着脑袋,锦衣玉冠之下,倒难得有清贵闲散的姿态。

  郑吟秋拿余光偷瞥,却没敢多瞧。

  直到女眷的说笑声渐渐安静,她才盈盈起身,朝老太妃道:“方才吊着的汤或许要好了,我先去瞧瞧。若火候够了,便盛过来请大家尝尝。喝了酒容易伤脾胃,这汤对身子极有好处的。”

  “好好好,你先去。”

  老太妃最喜欢她这种懂事会讨好的性子,在郑吟秋手上拍了拍,瞧着她出厅走远了些,才向高氏道:“吟秋这性子随了她祖父,事事妥帖细致,想得周全。今日热闹喝了些酒,积着确实伤身,合该拿汤养养。还有那蜜饯也是她在家做的,郎中也说滋养脾胃,味道又好,大家都尝尝。”

  她说着,命嬷嬷将小碟中分好的蜜饯端给众人,声音亦比平时拔得高些,似有意让谢珽听到。

  谢珽却没太留意。

  他的目光还在湖面打转,觉得荷叶亭亭的姿态颇像阿嫣垂首静立的模样,丝毫未察觉这边的动静。

  直到仆妇端来蜜饯,含笑将蜜饯放在旁边。

  他被扰了视线,回过神时,正好听到老太妃叫他——

  “珽儿你也尝尝,这是吟秋做的蜜饯。”

  谢珽拿了一粒丢进嘴里。

  “味道如何?”

  “还行。”谢珽还算给祖母面子。

  老太妃便笑了,道:“吟秋这孩子向来心灵手巧,诗书礼仪没得挑,这些小事上也做得十分妥帖。像是今晚炖汤养胃,便可见照顾人很细心。珽儿,楚氏进门也一年了,如今也该渐渐把中馈接过去,做好这个王妃。王府里事杂,她肩上多挑副担子,心思放在府里的事情上,难免疏忽身边。”

  “春波苑里宽敞,不如挑个人过去,帮她照料你的起居,也算是给楚氏分担些劳苦,免得她小小年纪累着。”

  “你瞧着如何?”

  她说话时满面慈爱,循循善诱。

  谢珽淡声道:“春波苑仆妇丫鬟不少,够用了。”

  “她们能做什么!我说的是身边人。”老太妃瞧着他难得的闲散样子,便知谢珽今日心绪绝佳,愈发觉得天时人和,含笑道:“楚氏要照看王府,你身边的事却疏忽不得。添个合适的孺人在旁照料,祖母也能放心些。”

  “比如?”谢珽挑眉道。

  “比如吟秋啊!她与你自幼相识,知根知底的,性格温柔端方,做事细心周全,待人又谦卑有礼,是魏州城最出挑的姑娘了。留在春波苑做个孺人,其实绰绰有余。”她瞧着谢珽开口接了话茬,以为有戏,又补充道:“这事我跟楚氏提过,她也不介意。”

  阿嫣正戳瓜吃,闻言差点呛到。

  果然,这位祖母上了年纪又自恃身份,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挺厉害。

  亏得她昨晚交过底,不然就被框进去了。

  阿嫣心有余悸的将瓜放下。

  旁边谢珽“哦”了声,淡淡道:“她不合我眼缘。”

  “添个孺人是为照顾你起居,要眼缘做什么。”老太妃不死心,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我近来身子骨大不如前,喝着药也不见好。念月出阁后我身边没个人陪伴,吟秋性子温婉体贴,又跟我投缘,她若留在府里,得空时也能陪我说说话。”

  这便是倚老卖惨,拿孝道说事了。

  换成旁人,众目睽睽下被年迈的祖母这样说,总该心生惶恐,不管是否愿意,都接着话茬说下去。

  谢珽却似不为所动。

  厅中安静片刻,没人敢随意插嘴,反倒是老太妃有点尴尬,只好抛出最后一条理由。

  “这段时日里她为着陪伴照顾我,时常留在王府,婚事也都耽搁了。外头不知内情,都在议论说她要进王府亲上加亲,我在照月堂里不知外头动静,竟未能阻拦。如今反将她架在了火上,总得给个交代。至不济,我将她留在照月堂,你给她个孺人的名分,往后能安身立命也就罢了。”

  这般说辞,反倒像是谢家亏欠了谁似的。

  谢珽若是头回听闻,没准就信了。

  不过阿嫣昨晚已经透了底,这番话里藏着的私心就无从遁形。

  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袖。

  “时候已经不早,孙儿酒还未醒,想早点回去歇息。春波苑有楚氏就够了,不必再添什么。”

  “至于郑姑娘……”

  他瞥向老太妃那张殷切期待的脸,淡声道:“她进府是陪伴姑祖母,孝心可嘉,没什么可遮掩的。澄清即可,与我何干?”

  说罢,握住阿嫣手腕,拉着她走了。

  老太妃被他噎住,顿时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