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替嫁后被傻子夫君捧上天>第61章 说过的话忘了么

  温良以为崔呈衍说的是玩笑话,可见他那般笃定,看起来又不像。

  锱铢必报,的确是崔小公子能干的出来的事。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具体细想,就听闻柴大龙的病情恶化了。

  那天的绿水寨灯火通明,巫雪一直都在大当家的院子里,未曾出来过。

  温良在二当家的院子里,听见外面匆匆的脚步声,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柴大龙一死,绿水寨必乱。这是崔呈衍的预言。

  鲍天雷早就去大当家的病榻前当孝子了,他的手下也跟着去了。崔呈衍在空无一人的小院里,颇为感慨地说了句:“想不到,柴大善人一生侠义心肠,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兔死狐悲,盼着他死的人,比盼他死的还要多。

  温良站在崔呈衍的身边,小声问了句:“无相毒发的时候,痛苦么?”

  崔呈衍的身上,带着跟柴大当家一样的毒。虽说发现及时,还能得救,可谁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呢?

  崔呈衍的眸子中闪着光,他偏头看着温良:“其实……我也不知道。”

  “起初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一点风吹雨打就咳嗽头晕,我娘还以为我在外胡搞弄伤了身子。”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在回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后来认识了清安,知道自己身中奇毒,差点破罐子破摔。”

  当时巫雪说的是,中毒不深,能救,但不一定保证完好如初。

  这跟无相的毒性有关。除了表面上的日渐虚弱之外,一旦毒素入侵脑髓,便会缠绵病榻,终日浑噩。就算救回来,也是心智尽毁,一辈子的痴儿。

  唇畔的笑,云淡风轻。

  装傻的时候他也在想,若自己真是个傻子,那该是何等糟糕的情况?

  他不敢想。

  “严格来说,我中毒时日尚早,清理起来不难。”崔呈衍说。“只是这毒不容易断根,彻底好透之前都须养着。先前你不也好奇为何我娘总让小玉给我炖补品吗?那都是清安以滋补名义开的方子。”

  难怪了。之前在崔府的时候,温良还总感慨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崔小公子三天两头进补,原来是因为这样。

  “那晚之前,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他自嘲般笑了笑。“可能是这几日在土匪窝玩得太忘形,忘记自己还是个药罐子了吧。”

  院子里格外寂静,与院外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好似两个世界。

  温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读出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你……不恨吗?”他轻轻的问。

  恨?或许有的吧。

  崔呈衍眨了眨眼睛,仿佛在反问温良,你觉得呢?

  那漆黑的眼眸中,异常平静,戏谑多于愤恨,理智胜过怨憎。

  这……他也不知道了。

  问出此话的温良只是觉得,如此骄傲的崔小公子,如此锱铢必较,爱憎分明的他,又怎会甘心被人暗算,一辈子提心吊胆呢?

  “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崔呈衍忽然说了句街头巷尾的老人家会说的话。“这是我在街角老乞丐那听来的,他喝着小酒,醉醺醺的,快活得很。”

  “良良,”他叫着温良,弯了弯双眸。“你在可怜我。”

  一语道破心事,温良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璀璨若星的崔小公子,又怎会需要他的同情呢?

  崔呈衍低头看着他,蓦地笑出了声。

  “良良呀,你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治得好?”他笑说着,然后伸手碰了碰温良的脸颊。“啧啧,还挺烫。”

  崔呈衍指尖微凉,还有薄汗。

  温良下意识后退一步:声音逐渐变小:“别!别……动手动脚。”

  本该是理直气壮的指责,可最后却竟然有些底气不足,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

  指尖还未来得及收回,就看见温良离自己老远。崔呈衍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良良呀!你呀……”他捂着肚子笑起来,目似朗星。“有一句话你听过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一辈子很短,所以,一定要及时行乐啊……”

  及时行乐,说的简单,做起来很难。

  趁温良还在琢磨他的话,他欺身上前,附在温良耳边说:“其实……昏过去之前我说的话,我都还记得呢。”

  谁还不是个俗人了呢?

  

  这一夜的绿水寨,注定不太平。

  大当家的病情突然恶化,竟在晨曦未露之际,一命呼呜。

  三当家柴小虎悲痛不已,伏在大哥的病榻前哭得像个孩子。

  不,他本来就是个孩子,如果不是柴大龙,他现在就是个无家可归的乞儿,到哪儿都是被人嫌弃的份。

  柴夫人已经哭昏过去,被人扶去休息了。二当家鲍天雷也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泪,忙着安慰着寨中的兄弟们,俨然一副老大做派。

  这无疑是刺激到了柴小虎的心。

  “猫哭耗子假慈悲!”柴小虎咒骂一声,咧咧道。“大哥尸骨未寒,有人就迫不及待想上位了,真是一刻也耐不住啊!”

  在场的兄弟们有心向着柴小虎的,也觉得鲍天雷过分了,于是跟着附和道:“就是啊!大当家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不能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但敢这样说的终归是少数,大部分的人都拿了鲍天雷的好处,想跟着他飞黄腾达。

  这时,有人匆匆进了屋子,在鲍天雷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骤变,顿时大怒:“竟然有这种事!兄弟们!快把这包藏祸心的白眼狼拿下!”

  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的柴小虎就莫名其妙地被鲍天雷的手下制服了。

  “喂!姓鲍的!在大哥面前,你想干什么!”

  面对柴小虎的愤怒,鲍天雷丝毫不慌,不紧不慢地向众人解释道:“大哥走得蹊跷,我留个心眼,就叫人去看了看大哥的药渣。”

  “结果让我发现,这里面竟然混了一味毒药!有人想害大哥!”

  大家都知道,巫大夫是柴小虎请来的贵宾,如果药材出了问题,那岂不是……

  被先发制人的柴小虎破口大骂:“你血口喷人!”

  事已至此,就算再愚钝他也明白了——巫雪明明说过,大哥的病还能再养数月,怎么好端端的说恶化就恶化了?原来真的有人在搞鬼!

  “姓鲍的!你到底有没有心!”柴小虎目眦尽裂,愤怒不已。“枉大哥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为了上位就——”

  柴小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布团堵了嘴。

  “二当家,这人不但谋害大当家,还往您身上泼脏水,真是狼子野心!”

  “就是啊!真想不通当初大当家怎么会让这个毛头小子做三当家!他根本就不配!”

  ……

  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柴大当家要是看见自己一手创立的绿水寨变成了这样,非得气活过来。

  乞儿早当家,现在这情形,柴小虎还能看不懂吗?

  是他天真了,本以为顾念兄弟情谊,姓鲍的就会放过大哥。

  没想到,竟是养虎为患。

  寨中其他兄弟心思单纯,很容易被煽动,再加上姓鲍的又会做人,随便给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大部分人心。

  大哥,我太没用了。

  柴小虎看着病榻上已无生气的柴大龙,骤然握紧了拳头。

  

  跟柴小虎一起被关的,还有巫雪和三七。

  “巫、巫大夫!我们会、会不会死啊!”三七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话都说不利索。“我、我还什么都、都不会呢!哪、哪有脸去、去见我、我死去的爹啊!”

  三七是巫雪出谷不久之后就收下的学徒。他爹本是巫雪的病人,因为家里穷,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巫雪接手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三七爹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三七能平安长大,有口饭吃,所以非按着他跟巫雪拜师学艺。

  “学……学医好啊……”弥留之际,三七爹摸着他的头说。“以……以后……就跟、跟着……巫……巫大夫……济……世……救……”

  “人”还没说出口,人就没了。

  他要是现在死在土匪窝,还是个半吊子学徒,在阴曹地府见了他爹都会被指着鼻子骂不争气。

  想到这,三七竟抽泣起来,身子止不住地抖。

  “别哭,天塌下来有师父顶着,不会砸到你的。”

  巫雪这安慰人的话说的有些生硬,让人听了会忍不住想笑。

  但三七却知道,这已经是来自他师父最大的关心了。毕竟平时巫雪都不让他叫师父,别人都以为他跟白术一样只是普通的学徒。

  “呜呜……师父……”

  怕极了的三七扑进了巫雪的怀里,哭得更凶了。

  巫雪颇为无奈,但还是任由他在自己怀里鼻涕眼泪一把擦。

  一旁的柴小虎见了,竟有些羡慕:“以前我重病,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大哥也是这样安慰我的……”

  提起柴大龙,他的眼眶又红了,鼻子很酸。

  “巫大夫,对不起。”柴小虎的声音有些沙哑,“是我连累你了。”

  “连累说不上,迟早有这一天的。”

  前半句是在回应柴小虎的话,后半句是在说柴大龙的事。

  可谁知,听了这话的柴小虎,竟然摇晃着站起来,扑通一声,就给巫雪跪下了。

  “巫大夫你放心,我柴小虎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救你们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