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乾正瞧着尔尔小口咽着吃食煞是可爱,忽然就见那张小巧精致的粉唇忽然停下, 似乎是被呛到般咳凑了两声, 他心中有些不快。

  从前母妃就送来过个丫头,虽说明面上只是下人可实则却奔着自个儿的后院来的, 只是见他一直没有动作这才直截了当送了银屏过来。若非他如今还受制于人,怎么可能叫她进府。

  喂食的满足感就这么被打断了, 魏昭乾搁下筷子便要开口训斥银屏,只是还未开口就被打断了。

  “今日的菜可是不合殿下胃口?”星彩瞧着魏昭乾碗中空空, 只当是他没有胃口才一直不动筷子。

  她眼中带着疑惑关心的神色, 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魏昭乾心中一动便忘了银屏带来的不快,柔声道:“并不是, 你接着吃就是莫要操心我。”

  星彩奇怪的又看了眼他,伸手按照魏昭乾方才那样夹了块最鲜嫩的藕尖给他, 催促着道:“那快些吃, 虽说天儿热可过会儿也会凉, 到时候就没原来的味道了。”

  鲜嫩的藕尖入口即化口感酥软, 魏昭乾吃在嘴里心里却比方才更多了些满足。

  而银屏就像是被无形的空气墙给隔绝开了般与他们二人格格不入,原本等着看热闹的好心情现在转瞬间便被踩踏到了谷地, 若不是她善于掩饰,只怕脸色早就一片青灰。

  见魏昭乾动了筷子,银屏方拿起筷子夹起一道杏仁玉米烙来吃,杏仁玉米烙本身就是甜的厨房为了照顾星彩的口味又撒上了层糖霜藕粉,味道更浓一些。

  银屏只尝了一口便咽不下去, 甜腻的口感在嘴里翻江倒海般瞬间叫她唇齿间黏腻起来,可那一块还有许多但若吃不干净不免给殿下留下坏印象,无奈之下银屏强忍着吃完了一整块。

  若只是这一道菜便罢了,银屏又勉强吃完后又尝了别的,均或多或少带着甜味,她本就不喜欢吃糖,一桌子菜尝下来,也仅有盘炝锅空心菜没有放糖。因此她这顿饭吃的不光心里头难受,五脏庙都跟着受了罪。

  魏昭乾却是早已习惯了星彩这里的饭菜口味,再加上今天星彩竟然时不时夹菜给他,胃口比平常还好了许多,银屏见魏昭乾十分满意,心中的不喜欢之意更加不敢透漏一星半点出来,只能每次动筷子都一小点一小点的夹。

  可银屏这样子落在魏昭乾眼中,与星彩比起来实在闲的惺惺作态,心中对她的印象又坏了几分。

  银屏自然不知道魏昭乾心中对她的评价,等吃完饭以后上了茶,星彩问她吃的如何后,她乖乖巧巧的夸赞道:“姐姐这儿的餐食做得精致味道也好。”

  她话音刚落,魏昭乾就凉凉的道:“你真这样感觉?我竟是没看出来。”

  魏昭乾出言嘲讽后,银屏脸上当即挂不住了,面上涨红仍厚着脸皮仓皇解释道:“妾身平时食量本就不大的。”

  屋里头除了三人外还有伺候的翠屏跟绿莹,银屏被魏昭乾这般不顾她脸面的当面嘲讽,绿莹作为她屋里的下人脸面上自然也挂不住,方才大家都看在眼里的,银屏姑娘的确没怎么动筷子,再加上平日是她伺候自然知道银屏说自己食量小是谎话。

  绿莹看看身侧的翠屏,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她俩原先都是在一个嬷嬷手底下干活的,怎么当初选来伺候尔尔姑娘的就不是自己呢?从前那翠屏与她并无太大的分别,可如今再看翠屏,周身上下的打扮都高出自己好几个等级,就连气度也都比从前多了分从容。可是事实不可改变,绿莹也只能慨叹当初自己没有好运气,叹几声气罢了。

  被这么当面嘲讽,纵使银屏再厚的脸皮,终究是个姑娘家,即便解释了也始终还是像在狡辩什么,她心中思索今日本就是为在魏昭乾面前露个脸,但凡事都要循序渐进的,若是再勉强待下去怕只会惹殿下烦,还是先点到为止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只要她还在王府中,五殿下总不能不回王府吧。

  于是银屏起身道:“今日多谢姐姐的招待,下次姐姐若是闷了就找我来陪着姐姐说说话,今儿就先告退了。”

  方才魏昭乾的话星彩也听在耳朵里,她方才只顾着吃饭,没想不通魏昭乾怎么忽然嘲弄起银屏,知道她定是觉得没了脸面坐不住了,便叫翠屏送了她出去。

  魏昭乾见银屏终于想起来要离开,才觉得她可算是有些眼色了,等人走了,魏昭乾才状作无意的开口道:“过几日就是月末,撷芳园的园游会给爷下了帖子。”

  星彩闻言怔了怔,眼神中的痛苦倏忽而过,道:“园游会啊,殿下可要去参加?”

  她眼中如受惊小鹿般的神情自然落入了魏昭乾的眼中,他心中疑惑星彩为何只听了一句话便能有这样惊恐的神色,难不成是害怕自己要带她过去?

  魏昭乾这般想这,便淡淡的道:“这种地方从前爷并不会去,只是这次恐怕不得不要去一趟,过几日的园游会恰巧也是赵星朔休课的时间,到时候叫他过去也更显得自然些,所以你若是想见他,必须那一日也要与我同去。”

  没错了,平常星朔是要去书院的,只有那几日才有空闲,撷芳园大得很,到时候寻个没人的地方很容易便能见面也不惹人怀疑,只是……

  星彩勉强的道:“到时候京中许多贵女恐怕也要过去,应该会有许多的相熟面孔,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见面的。”

  “没有。”魏昭乾顿了顿道:“错过这几日,赵星朔便又要去书院,书院在宫里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没有办法,只能在那一日过去。”

  星彩听完想了好久,神色宛如撷芳园中有老虎吃人一样的严肃,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那我跟你去就是。”

  她眼中忽然的坚毅叫魏昭乾觉得心疼,从前不知道害怕是什么的小姑娘,怎么如今胆怯的像个被踩了尾巴的幼猫儿般可怜,难不成是怕被人认出来,抓回去接受赐婚圣旨?

  魏昭乾忍不住出声安慰道:“你莫要害怕,到时候你伪装成我身旁的小厮,定不会有人认出你,即便有人认出来了,有我在那人定带不走你的。”

  他误解了星彩的意思,星彩也不好做别的解释,全当自己就是这样想的,于是轻轻点点头,道:“嗯,我信你的。”

  魏昭乾见她神色虽比刚才好了一些,却仍有心有余悸的样子,想了想上前动作轻柔的拍了拍星彩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在呢,莫要再想那么多害怕了,刑部还有些事儿我得去处理,一会儿叫人给你做些安神的甜汤送过来,记得喝了。”

  可即便魏昭乾的一番话叫她心中安定了些,她在魏昭乾走后还是忍不住想起来从前的往事。

  园游会是京中皇室贵族们经常嬉闹游乐地方,除了每一次地点都不太相同外,无非就是京中的少年贵女们凑到一起的茶话会。

  可撷芳园的园游会却是星彩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次,上一世的此时圣上的赐婚圣旨便已经到了,她当年为了园游会能见李振精心打扮了许久,可是那一日的园游会上,李振只与他说了三两句话便再没了踪影,再出现时便是与他那表妹护国公家的嫡女方研一同过来的。他们二人有说有笑走的十分亲近,金童玉女般般配,自己远远地如同外人,当方研看到星彩在看她时候,眼中甚至还有嘲弄与恨意。

  当时她与李振已经婚约在身,李振这样毫不顾忌的与表妹亲近惹得许多人对她指指点点,可她却涨红着一张脸去跟那些人争吵,为李振辩护他们只是表兄妹关系。

  直到吵得越来越凶,甚至宛如市井泼妇般的时候,其他看热闹的人才纷纷过来拉架,那时候星彩以为自己是在维护李振,转过头却看见李振与方研站在一起看着自己,眼中写满了嫌恶。

  她当时便心中一凉,觉得自己模样太过刁蛮吓到了李振,却没有想到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他的未婚妻,他却不来替自己说上哪怕一句话,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也从来没有跟自己解释过跟方研的关系。

  这件事过后,她便被京中其他家姑娘小姐狠狠嘲笑了一番,只有当时自己最好的手帕交沈琳琅还会宽慰自己。

  亏得她那时候当沈琳琅是最为贴心的好友,却不曾想到沈琳琅只是在沈家不得重视,与星彩交好只是贪图星彩的家室求得上位,好狐假虎威博得沈尚书的重视,丞相府出事以后,沈琳琅还亲自带了李振的兵马来抓自己与星朔回去。

  星彩如今回想起来,当年自己的眼光可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差,完全是瞎了眼睛去看人的,幸好后来所有人都对自己落井下石的时候,已经登上帝位的魏昭乾还下来指令放过自己兄妹二人的性命,叫自己看到了谁才是可靠些的人,幸好自己重活一世能有机会补偿父亲母亲与弟弟,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