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天仇眼眸静静的望向远处，似意有所指。
“心容天地，天地即是天地。”
朱芸美眸微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似是明白了。
……
远处，灰衣男子轻轻的转过，凝望而去，黑眸中突闪精芒，如利剑，锐利锋锐，又如高山，巍峨厚重，仅仅是一瞬，便已消失，不再去看。
坤天仇心中一震，黑眸直视，眼眸有如针刺，一阵刺痛，似乎所面对的并非是一双目光，而是天地的浩瀚，天地的凛冽。
坤天仇一声闷哼，“无我之境中的容我之境。”
“当今世上，青年一辈第一人，恐前辈中人也未能几人与之相比。”朱芸美眸如秋水含波，似羞似忧，道“只怕不出十年，就恐天下第一人了。”
“无我之境，本为顿悟，感悟而生，这种时刻，本是存在很是短暂，但是他不知如何做到，时时刻刻存在着这种感悟，时时刻刻在天地中感悟，的确可怕。”坤天仇长叹一声，道“怕是影的杀人之道，这个杀王也是略逊一筹的。”
…………
灰衣男子回身，嘴角静静而动，黑眸深邃，沉吟片刻，道“还算不错，可是与你还差的很远。”
“影，……你真的确定，将这个机会让给他吗？”灰衣男子沉声道“在我看来，只有你配我出手。”
闻言，影平凡无奇的脸庞闪过一丝异样，平静的眸色中杀气如磅礴大海迸发而出，仅仅一瞬，便隐没而去，“我所习的全部都是杀手之道，我所追求的亦是如此，我本身便是为杀而生，我是一柄利器。”
影嘴角露出一丝少有的笑意，又道“而他，成就不会止步，你也不会是他的终点。‘心容天地，天地即是天地’。”
“看来你心里便是这么认为的了。”灰衣男子平静眼眸中隐没着一丝狂热，而此刻他却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静静的看着“可惜，可惜。”
“我以为，只有你才能跟随我的脚步走下去，世间再没有别人有你一样天赋，感悟，可是你的心中，却只存杀之一道，你可以走的更远，但你为何偏偏要自己止步于此？为何？”灰衣男子平静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波动，似是遗憾，似是疑惑。
影默然无语，平凡的脸庞一抹慨然，唇色一泯绯红，眼眸望向窗外长空，似嘲似笑，淡淡而语“你可信天命否？嘿嘿，或许以我所尊崇的，不该问出这一问题，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可信天命？”
“天命？”灰衣男子平静的额脸庞闪过一丝讶然，道“你，信天命？”
闻言，影嘴角一扬，道“信，为何不信？……我且问你，为何世间有阴阳之分，男女之别，天地之壤呢？”
“既然已分，难道真无天命吗？为何我一出生便是女子，又为何你一出生便是男子？这便是区别，我再出色，又如何？从一出生，便已决定，因我为女子，仅仅这一点，仅仅是这一点，我只能成为一柄利器！”影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激动。
灰衣男子怔怔而言，良久，才是缓缓而语“你可知晓，曾经我在败剑山庄中，并非是最出色的，但是我现在是了。”
灰衣男子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似是在回忆着什么，沉吟道“我本并非出生于败剑山庄，只是败剑山庄因怜世人，收养的些许孩童，而我便是其中之一。”
“我知道，败剑山庄中收养的孩童都是天赋极佳的，而我只不过是其中而已，只是一个仆从，我侍奉的是当时的少庄主，剑星。”
“少主，传授我了《败剑诀》，三十二式，我均以学全，因我是仆从，无法赐予我剑池中的宝剑，但是少主曾说‘可还记得《败剑诀》总纲吗’？败剑诀，决天下。一剑出，鬼神惊；万剑铮，天地鸣。风云散，不现踪。”
“无心成剑，剑断逍遥。剑中有胆，傲世江湖。万剑有灵，可斩苍穹。己成剑身，执掌乾坤。”
“这便是《败剑诀》，少主说过，败剑初期练就一剑，中期挥舞万剑，直至后期，己身即是剑，‘风云散，不现踪’，便是至高境界，处处均为剑，‘无形剑’，才是《败剑诀》的至高境！”
“而少主就任败剑庄主之时，我遵从少主之言，练就了无形剑，成为了败剑山庄的第一人，也因此，我被赐下了姓名，名曰剑无，‘剑’姓为败剑山庄传承之姓，而我也是败剑山庄第一个以剑为姓的仆从。”
剑无说至此处，眼眸呈黑，道“你认为，这是天命吗？”
“我遵少主所言，练就无形剑，诚然是因我所习得皆是顶尖武学，但如果我不付出，怎会有现在所得？”剑无停顿了一下，眼眸略有深意的看向影，再道“你所习亦是顶尖武学，你所练的也是顶尖，你现在一身顶尖能力，你认为？这是天命吗？”
“其实，你并没有信奉天命。”剑无淡淡而笑“你是在嫉妒，嫉妒的就是把这个机会让给的那个人，他，对吗？”
影笑了，静静的笑了，似是恍然，似是感悟，道“原来如此啊，原来是嫉妒，原来我一直不承认的便是‘嫉妒’二字吗？”
影站了起来，环视四周，在坤天仇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轻声道“诸位，请各自休息，准备明日备战，我会夜间环宇，以顾家而患危之。”
众人纷纷称是，一夜无语。
……
黑夜深沉
坤天仇无法安静入眠，这里，这个客栈并没有什么安眠之处，众人也不过是在椅座之上静养。
这里，条件，很恶劣。
似随时在警戒之中。
每一个人睡眠都很轻，坤天仇非常清楚，他知道，这已经成为了众人的习惯。
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只相信自己。
只相信自己！
夜里，不知为何，坤天仇总是感觉到一双眼睛在静静注视着他。
似是不是这里，似是这双眼睛早已出现。
又似是，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或许，真的有这么一双眼睛在静静的关注着他。
这种似是束缚，又似是放纵的感觉。
令人非常压抑！
引得他，无法入眠！
他，在这黑夜，轻轻的睁开了眼睛。
仅仅只是眼睛的睁开。
坤天仇却感觉到了，这黑暗中，多双眼睛睁开了，默默的看向了他。
猎物！
只有这一种感觉，他成为了猎人眼中的猎物。
只要稍作动作，便会被肆意击杀。
“怎么了？”
黑暗中，一缕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坤天仇笑了，微微摇了摇头，看着对面的倩影，道“没什么。”
下一刻，他，站了起来。
迈动着脚步……
缓慢而沉重。
似是每一步都带着莫大的压力而行。
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
莫名的黑暗。
带动着些许悸动。
坤天仇嘴角微微一扬，脚步缓缓而动，带着些许冷意，似是含着些许落寞，走出了客栈。
那双双眼睛，似是变得更加冷漠一般，像是看一个死物，直至他走出很远，依旧感到这些冷意与漠然。
……
风色萧萧，夹杂着些许血腥。
天空，一片漆黑。
无月之夜，繁星点点。
坤天仇抬头，静静的看着长空。
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大地，似如黑暗来临，不见光芒。
莫名的压力，如重锤，高山压抑在他的心中。
这里，似是存在着什么，在默默牵引着他不断前行。
一步，一步，远去。
苍茫的大地，散落着些许荒凉。
他，静静的前进。
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越过树林，越过山丘，静静的停留在大地中央。
他，仰天，黑眸闪过一阵精芒。
他，低头，脸庞之中流露出一丝落寞。
他的身体，一阵冰冷，似饱含着一阵热血。
他默默停留，眉头紧皱，神色疑惑，静静站在原地。
就是这里，这里引起了他身体中血脉的悸动。
如同烈火燃烧，血迹沸腾，似要迸发而出。
……
坤天仇凝眸看向脚下大地，似要看穿什么。
良久。
他终是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发现。
“怎么可能，不应该是这样，这里本应该存在着什么才对。”他沉思，脸色凝重，似有所想。
身后声音传出“你说的并没有错，这里，曾经确实存在着一些东西，可惜，早已被人毁掉。”
坤天仇笑了，心中了然，道“你怎么会跟来？”
黑夜，那个身影无从看清，但他知道，来人是谁，正是朱芸。
那个身影，静静走来，黑夜成为了她的遮掩，看不清楚，但是那双星眸却闪现出异样的光芒。
“这里本来有块石碑，长存很久，不过后来却是被毁掉了。”她静静的走至他的身旁。
“飞龙乘云。”她沉吟片刻，莺莺而语“石碑所记载的便是这四个字，‘飞龙乘云’。”
“飞龙乘云？”坤天仇疑惑，似有所想，又似有所问，却终究是闭口不言，没有说出话来。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异样，朱芸淡淡的笑了，纤手轻轻抚顺额头丝丝秀发，道“我比你早来些时日，已查寻过此地，也确认了此地，至于说是石碑以及石碑上的字，是我族前辈乾风所记录……而石碑自然又是被坤羽前辈所毁。”
闻言，坤天仇轻哼一声，道“你无需解释与我听，我若信时，自会信你，若要不信，你解释千句万句又有何用？”
“飞龙乘云吗？”坤天仇喃喃的说着，不自禁的抬头望天。
天空，一片漆黑，繁星寥寥，月已不知隐于何处。
“黑夜看不到云在何处吗？”坤天仇轻叹，不愿在此停留，转身默默而走。
朱芸怔然，紧跟着其身影，言道“你可知晓，当漫天闪星，月色璀璨在漆黑的夜空之中，是怎样的美景，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及变化？”
“可惜，今夜无月，星辰隐没，若不然，我真想与你一同望月赏星，观道心所向，述人生所念。”她言语之中含着一丝失望之色。
“漫天闪星，月色璀璨？”坤天仇冷哼一声，带着些许嘲讽之色，道“无聊至极，也只有你们女子才会有这些无聊而天真的念想！可笑！”
闻言，朱芸轻轻摇了摇头，道“如果无法知悉万物之美，又如何比的世间之丑？你太极端了，漫天闪星，道的是，世间万物，月色璀璨，又怎会证其唯一？圆缺尚且，月是月，非彼月否？星可主，万物所属之位，你的星辰何处？又为何？人之一生兴衰，星之一夜明暗，皆在天空，你我仰望共同所赏，同论，难道不是更高的道心所向，人生所念吗？”
“讲的好一大堆道理。”坤天仇声音变得低沉，道“洞悉美丑又如何？是万物之美因你而改变？还是世间之丑因你而变化？不是我极端，而是我足够现实，是你太极端，极端的美好，想象之美好，足够美好。”
“我讲因果，信世间平衡，我顺四维八德①，但现如今，这些正在散失，渐渐遗落，盛极衰至，这是大势，全部拥有为盛极，全部消失为衰至，而此刻，正在走向衰至的途中，当全部散失之时，正是这国家灭亡之际。”
坤天仇思量片刻，再道“若不改变，四维八德，会渐渐消失，大明王朝或许存在不了多长时间，一维二德为一季，总四季，纵观历史朝代更迭，都是一个大轮回，从曾经的统治几百年至几十年不等，大轮回中存在着小轮回，这些均是征途，以四季三百六十年为准，即会改朝，这便是散失的代价，这是大势。”
朱芸眼眸精芒迸发而出，直视他，怒叱道“你真是好胆，竟敢妄加揣测王朝更迭，你真真是大逆。”
“我由民观君，由家观国，以仰视而观，推大势，而你由君视民，由国视家，以俯视而视，挡大势，孰对孰错何以知晓？本就是相互依托而成立，你与我谈道心所向，述人生所念，我便说与你听，又当如何？你可接受，既接受不了，又有何用？我就是我，你亦是你！”
坤天仇冷笑，再道“天有星之占术，地有韵之气机，你演天论术，我观地言机，又有何不可？天地既相对，又相合，此为平衡，你非天，偏与人性而揣测，测得何来？何需在乎这一舍一得，一得一失？是你看的太重了，非我。”
说罢，坤天仇不再多言，快步而走，渐渐离去。
朱芸似是听的惊了，似是听的愣了，那绝美的俏颜之中，丝丝震惊，那双美眸睁大，似是惊愕。
她不禁扬起了额头，看向苍天。
长空依旧
无月黑夜，星稀长空。
“是我错了吗？”她的眸色渐渐暗淡了，“我看的重吗？”
她不自禁幽幽一笑，美眸望向那已远去的身影，蓦然而语“你又能知道我什么呢？你……真的忘了我吗？真的忘了吗？在你的眼中，我出现在你面前只是一个乾家女，是吗？”
她轻轻一叹，纤手抚摸着自己的容颜，眼眸静谧如水含波，不断起伏，似是在回忆什么，良久，终是自嘲一笑，微微摇了摇头，道“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呢？”
她莲步轻迈，缓缓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坤天仇在黑暗中游走，感受着淡淡腥风，眼眸呈深，“飞龙乘云？这是大势所趋吗？谁人能得势呢？这飞龙是谁？指人？指物？还是指的事？这云，又是那一块云？这云是天空之云？还是指的别的呢？”
他沉默了，黑眸静静的看向前方身影。
前方有数个身影，直面而来。
他笑了，做出了临战准备，低吟道“怪不得，他们看向我像是死物一般，原来夜晚会遇到这些人。”
前方的身影，停了下来，不过寥寥几人，但坤天仇感觉到，每一个人都很强大。
这个黑夜真的是太过漆黑，坤天仇的双眸也仅仅只能看到前方模糊的身影，甚至他们来时的动作，似乎都看不清楚，他知道，他将迎来一场苦战。
轰！轰！轰…………
嗡！嗡！嗡…………
叮！叮！叮…………
远处，剧烈的打斗声响起。
坤天仇默默看向那里，心已明了，那里，朱芸的战斗已经打响了。
而这里，也会打响。
前方众人，静静而立，仅有一人，迈出一步，嘴里不知说着些什么，后面众人皆是离开，快速去往了远方的打斗方向。
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人。
看到此景，坤天仇更是谨慎，深知，这人既敢如此，自有保障。
那一人笑了起来，说出了汉语“你很强，他们不是你的对手，停留也无异，只有我能斩杀你，所以我留了下来。”
“你的血，将会被我手中的妖刀所食，强者的血液，美味，这才是我所需要的。”他拔出了手中的妖刀。
黑夜中，这把刀，似是隐没其中，无法看清。
这是一把全身成黑的刀。
刀尖之中闪现着点点血色，妖异非常。
诡异的气息，从这刀身之中散发出来。
这似是一种对血液的渴望。
充满邪气。
“妖刀邪气，人若鬼魔。”坤天仇凝眉，道“夜幕吗？那么和她对战的便是星辰了吗？”
夜幕笑了，阴沉的笑了，眸色似有妖邪，静静的盯着他，“我有些忍不住了，这种味道，美妙的味道，我有多久没有品尝过了。”
夜幕身形猛然前倾，迅速变化，扬起阵阵风声，身形似隐没黑暗之中，如同消失。
黑夜中的袭杀，才是真正地‘夜幕星辰’。
这才是真正地杀手之道。
哗！
破空声如至，带动着凛然杀气，只刺咽喉。
坤天仇嘴角一扬，身影后撤，手掌呈刀，猛然劈下。
鹤形断掌，鹤翼截击！
一招已出，连绵不绝。
坤天仇转守为攻，黑眸闪亮异常，隐现着些许光芒。
蝠形飞掌，千变万化！
他身影变得更加快了，掌击数次。
铿锵！
徒手硬憾妖刀。
铿锵！
再是碰撞，手掌疼痛引得他皱起了眉头。
快速攻伐竟是无伤与对方，自身以凝气而击的手掌，竟是出现了血痕。
不得不说，妖刀果不愧为宝刀。
夜幕，果不愧为黑夜杀手。
坤天仇终是停了下来，手掌因疼痛而微微颤抖，似是在想着如何破敌。
这仅仅是试探，却也衡量了对手的些许强度，不可小觑。
黑暗中，传出了些许喘息之声，那个本隐没的身影，呈现了出来，虽依旧模糊，但终究还是出现了。
夜幕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身手很好。”夜幕缓缓的说出了四个字，将手中妖刀，送至嘴边，舔了舔上面的血液，眸闪精芒，吼道“好味道，看来你是服食了很多的灵药，这些芳香馨露全部都隐含在这血液之中。”
“我要杀了你，吸食你的血液，引入自身而化其灵药之力，我的功力将会更加强大。”夜幕说罢，不在言语，又是变化了起来，身形隐没于黑暗之中。
砰！
咚！
远方几声巨大的声响而起，即灭，再也没有传出任何的声响，似是战斗已经结束。
坤天仇心中一沉，有种不安。
朱芸确实很强大，但是她所应付的比他自已应该更加严峻的多。
“快点结束！”坤天仇低吟一语，全身突然间气势一变，闪亮光芒，全身围绕着气息，漆黑的夜间光芒四射。
全身凝气。
这身气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坤天仇眼眸愈深，目**光，直视一点，身形一动。
蝠形变，灵动千里！
他的身影突然间消失，突然呈现。
只是一瞬，他一声大吼，全身闪亮凝气，集于一点，一拳轰出。
象形拳掌，山崩地裂！
一声脆裂的响声，应声而来。
咔擦！
妖刀落地。
夜幕应声而飞，不知跌落何处。
坤天仇随着那身影，脚步再次迈动，一动千里。
来至声响，低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身影，早已失去了踪影。
———
①四维：礼义廉耻。八德：忠孝仁爱信义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