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皇叔每天残废一次>第40章 欲护乌狼

  秦妗望着眼前一片虚空, 有些茫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衣裙完好无损, 也没有任何伤口, 但却依然隐隐作痛。

  她试探性地向前跨出一步, 在大雾中顾盼寻找:“卫岐辛?”

  “卫岐辛——”

  无人回应。

  但雾中缓缓出现了一抹纤瘦的人影。

  秦妗抬起眸子, 看人影向她走近,顿时停下步伐, 暗中捏起拳头, 警惕问道:“你是何人?”

  雾气散开,来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是一名身姿窈窕的少女,脸庞清丽, 唇角含着柔和的笑意,眼下有一颗别致的小痣,陌生却又熟悉。

  秦妗怔怔盯着那颗小痣:“你, 你是——”

  袁书意。

  准确来说,她应该叫娘亲。

  但不知怎么地, 秦妗唤不出口,只僵立在原地, 紧紧看着袁书意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容。

  少女模样的袁书意走到她面前, 忽然张开双臂将她轻轻纳入怀中,拍着她的脊背, 熟悉的嗓音温柔如风:“好孩子,你辛苦了。”

  秦妗不说话,死死咬着唇。

  来自娘亲的呵护,曾经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太晚了,不是吗?

  她吃了无数苦头,走到今天,自己一人也过得很好。

  袁书意探手而去,按在秦妗的腰间,满眼心疼之色,把她看作孩童一般:“这里很疼是不是?娘给你揉揉。”

  她的手按在上面,那股难以忍受的疼痛忽然就减轻了不少。

  秦妗盯着面前的少女,轻轻一笑:“我这是要死了么?”

  “不然怎么会看见你。”

  “胡说。”袁书意嗔道,亲昵地抚着秦妗的脸颊:“你现下是在梦里,身子好着呢,都出落得这样漂亮了,比娘当年美多了。”

  她说着话,难过起来:“没能一直陪在我儿身旁,让你遭了这么多罪,是娘对不住你。”

  秦妗看她眼中含泪,终究不忍再装冷漠,摇头低声说道:“你当年重病离去,我有怨过,但如今也明白了,生死无常,只当自强。”

  袁书意早逝,怪得了谁呢?只能说是她不够幸运罢了,没能得到娘亲的庇护。

  “我的妗儿最是坚强了,”袁书意低头抹泪,拉过秦妗的手:“但娘不想看见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再四处遭罪了。”

  “秦氏仇家甚多,你可知道你今日差点就要没了命?”

  袁书意语调很是坚定:“这十年间,你和你爹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妗儿,现在就收手罢,荣华富贵转眼就会烟消云散,切莫为了这样的东西再滥杀无辜了!不然,只怕最后,大罗神仙也护不住你的性命了。”

  秦妗静静看着自己的母亲,缓缓缩回了手。

  “你看,四年前的姜家做错了什么?”袁书意神色哀恸:“娘只望你勿再执迷不悟,今后好生积德,改过自新,好不好?”

  “好了。”秦妗往后退了一步,眸底冷淡:“我娘早已是一抹亡魂,现下都不知投胎去了谁家了,你是离耳派来的罢?”

  话音刚落,眼前袁书意的身形便开始消散在风中,但她还在急切说道:“妗儿,你不信我也可以,但一定要往北面去,多多行善,以慰冤魂!”

  大雾四起,终究什么也不复存在,只留下秦妗一人站在原地。

  她垂下眸子,脸颊似乎还存着一丝袁书意掌心的温度。

  多多行善,以慰亡魂么?

  姜骛的话犹在耳边:“我等你很久了。”

  “你和你爹做的事,自然要血债血还!”

  那年,藏在荆棘丛中,看见姜蕴咳血,姜骛受鞭,她何尝又不知道他们是受冤的呢?

  但野心蒙蔽了双眼,让她暗自按捺下了那股来自内心深处的迟疑与不忍。

  这份迟疑,在以后的日子中,转化为了每个夜晚在噩梦惊醒后的阵痛。

  变成了今日她面对姜骛的愧疚。

  以前的秦妗,对周遭一切都抱着敌意,像只刺猬,总觉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但原来她并不是完全正确的。

  廉明玉只是个娇气的世家小姐。许姨娘也只是个贤惠的小女人。

  她忽视了人性的善,也不愿看到身边人的优点,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横眉冷对所有人。

  其实,就算刚才没有袁书意的出现,她也会扪心自问:

  倘若秦家摄政,再无敌手,你真的就会得到那份梦寐以求的快乐么?

  秦妗,你要的东西究竟应该从哪里找?

  她低头摸了摸腹部,眼尾逐渐沁出一抹微红的湿意。

  有人说道:“这里很疼是不是?娘给你揉揉。”

  有人哄道:“我马上给你敷药,很快就不痛了。”

  至始至终,缺的不过是一份属于她的呵护,想要的也只是一处安全的港湾。

  四周一片白茫。

  秦妗漫无目的地在雾中行走,想着昏迷前最后瞥见的那双桃花眼,不禁喃喃自语道:“卫岐辛……”

  实际她一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卫岐辛这样傻的人。

  被她设计陷害,忍受剧痛,差点残废,却还能以德报怨,性格鲜活,嬉笑怒骂,对她一片赤诚之心,并无心机城府,甚至出手救她。

  就是这样一个她曾经极其瞧不起的废物慎王,身上却有许多令人自惭形秽的闪光点。

  最是清冷孤傲的秦妗,突然停下脚步,立在无人可知的浓雾中,姣艳的芙蓉面上落下了一串晶莹的泪珠。

  快让她醒来罢。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

  待秦妗终于挣脱梦境,费力地睁开眸子,入眼的便是栖月阁的闺房床幔。

  巫清就守在她的身边,脸颊似乎已然瘦了一圈,见她醒来,愣了愣,眼中顿时涌起泪:“主子,您可算醒来了!”

  秦妗张口想说话,嗓子却哑得发不出声,只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巫清见状,连忙倒来一杯水,轻轻扶起秦妗,一边喂她喝水,一边带着哭腔说道:“王爷请了御医来看,也说您只伤了腹部,但不知为何,您就是迟迟醒不过来!这些日子,所有人都担心极了。”

  秦妗咽下温水,忽然大感不妙:“我睡过了多久?”

  “整整五日了。”

  她一急,顾不得伤势,咬牙坐起想要寻找玉佩。

  这一动,腰腹间立刻开始剧痛,疼得秦妗脸色瞬间惨白。

  “主子别动!”巫清大惊,按住她:“您可知这道伤口有多深?那歹徒下手又狠辣,御医说了,没有一两个月,恐怕都下不了床。”

  姜骛的确杀心极重,那一剑带了十足的力道,即使是内力深厚的她,也颇有些吃不消。

  秦妗缓了缓,喘口气,低声说道:“把我平日系在身上的那枚玉佩拿过来。”

  巫清将她安置在床上躺好,这才转身从妆奁中取出玉佩,放在秦妗的掌心中。

  她蹙着眉头,仔细一看,立刻抬头问道:“卫岐辛呢?”

  “慎王,他在哪里?!”

  她一脸急切,看得巫清内心惊惑,不得不老实答道:“王爷两日前请缨出征西塞,如今已经走了一天了。”

  玉佩上清清楚楚地写道:“四十五日内,护住乌狼城。”

  秦妗闭了闭眼,声音有些苦涩:“他是不是去了乌狼城?”

  “您怎么知道?”

  巫清轻声道:“西塞近来与仓族人多有摩擦,三日前,边疆来报,说是乌狼城外遭了仓族洗劫,其规模是前所未有,请求朝堂派兵支援。”

  “王爷他自告奋勇,作为副将,随着戚辉大将军前去乌狼了。”

  秦妗手中的玉佩“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脸色极差。

  卫岐辛这个呆子,怎能这样冲动。

  古来征战几人回?

  巫清拾起玉佩,突然说道:“对了,主子,王爷走之前还来看过您……”

  “他说什么了?”

  “王爷屏退了所有人,属下并不知他对您说了些什么话。”

  巫清期期艾艾:“只是,您、您这几日在昏迷中一直唤着王爷的名字。”

  原本愁眉不展的秦妗忽然默默抬手,捂住了脸。

  “主子您别害羞,此事就只有属下知道,旁人一律不知晓。咳咳,就是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听见……”

  “把这几日王府传来的消息拿给我看。”秦妗将脸捂着,闷闷说道:“然后你就下去。”

  巫清清清嗓子:“是,主子。您有事再唤我。”

  九月二十一,慎王未曾回府,守在相府,并命御医前来,相爷与之不和,但未曾驱赶。

  九月二十二,慎王进宫,请缨出战,为副将,陛下准之。

  九月二十三,章老怪送别慎王,相授二十年内力,与戚将军率兵离去。

  “内力……”

  秦妗盯着手中的纸条,蹙眉怒道:“就算是有内力,又能怎样?”

  战场杀人不眨眼,他一个纨绔多年的闲散王爷,可以做些什么?

  虽然秦妗很想相信卫岐辛,但实在担忧不已。

  她揭开蚕丝软被,意欲起身,却又重重倒在床上。

  在这样紧要的时刻,她自己却成了一个缠绵病榻的废人。

  秦妗按住伤口,唇瓣苍白,额前布满汗珠,再次试图撑起身子来,奈何剧痛袭来,眼前一黑,便再次失去了知觉。

  窗外灰云涌动,室内美人卧床,双目紧闭,形容憔悴,只余香炉艾草静静燃着。

  铁蹄震天,远在百里之外的卫岐辛正带领着众多将士纵马奔行,似有所感,忽然仰起脸看了看天际流云,忧心忡忡。

  “王爷可是在担心秦姑娘的伤势?”冉白一挥马鞭,行到他的身旁,墨眸深邃。

  “要你管。”

  卫岐辛瞬间变脸,略过问题,没好气地怼了回去:“你一个翰林院的修编,自愿去乌狼城做什么,找死?”

  冉白低低一笑:“那王爷可也是寻死?在下只不过是受了父亲吩咐,不好拒绝罢了。”

  他这话倒应该不假。

  卫岐辛想起镇国公当时对冉白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心中暗自点头。

  镇国公家世代武将,忠心耿耿,恐怕早就希望冉白能再添些血性了。

  他不再理会冉白,双腿一夹马腹,俯低身子,快马加鞭,驰向远方,带着大军,直往荒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