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皇叔每天残废一次>第17章 捧给你吃

  九月初七的黄昏时分,城西的布料庄子前停下一辆普通的马车。

  随行的丫鬟抬起手,毕恭毕敬地掀起车帷,从里面缓缓走下一位头戴幕离的少女。

  她穿了一袭淡紫软罗绉裙,步履从容,摇曳生姿,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面上的皂纱随风飘动,如同云烟,凭空生出一股清雪脱俗的气质。

  就连从她身侧吹过的风似乎都沁上了淡淡的芬芳,一嗅,一瞥,直叫周围的公子哥们挪不开眼。

  布料庄子的伙计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小跑上前,笑容可掬:“姑娘可是要看料子?里面请——”

  秦妗微微点头,和巫清一同迈进了庄子,直直走去后院。

  后院清净极了,连一丝雀鸟的啾鸣也没有出现,只有一棵庞大的桂花树立在中央,遮住夕阳最后的几寸红霞,投下一地昏黑。

  “可曾查出那些仓族人现在何处?”秦妗的声音曼妙,却也透出不容抗衡的气场。

  刚才还在点头哈腰的伙计早已摆正脸色,行礼道:“主子,一共五人,都歇在街角的祈愿客栈中,属下收到您要亲自动手的命令,便没有提前收网。”

  感觉幕离上落了什么细小的东西,秦妗仰头看了看院中的桂花树,小小的金色碎花就快掉光了,躺在地上,待不了多久,就会被来往的伙计们碾碎成泥,揉进土中。

  她隔着朦胧的面纱,瞧着桂花,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轻声说道:“白日里,客栈人多嘈杂。今夜动手罢,最好都是活口。”

  “是。”

  秦妗将幕离摘下,露出姣美微冷的容颜:“巫清,随我去查账。”

  城西的这几座铺子,每月金银流水甚多,今日既然来了,索性由她亲手掌灯,查看一番铺子的账本。

  天际的霞云丝丝散去,店中算盘的木珠来回劈啪响,烛灯的白光越发明亮,夜色逐渐铺了下来。

  算完最后一家首饰铺子,秦妗揉了揉额角,合上账本,伏案歇息了片刻,便走出了门。

  街上的人已经少了大半,只有两面的烟巷酒楼还亮堂着,结着红灯绿幕,传出各色声音,说书嘈杂,舞乐靡靡,醉汉叫喊,野狗争吠。

  秦妗倒也不着急,慢慢向街角的祈愿客栈走去。

  街道两边的房屋瓦片上,飞速踏过十几名身手矫健的玄衣暗卫,一步步逼近客栈。

  还有几十步之遥,从秦妗身旁擦肩而过的轿子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眉头一皱,认出竟是慎王府的软轿。

  真是个阴魂不散的猪队友。

  只见卫岐辛钻了出来,伸着懒腰,冲轿夫道:“你们先回去,本王溜溜弯子。”

  他摇着扇子,一面往回走,一面自言自语:“王府怎么寒酸成这样了,在别人家吃顿饭,居然感觉什么菜都香得很。”

  撑到他不得不散散步,真真丢脸了。

  来不及避开他,秦妗干脆迎了上去,悠悠说道:“由奢入俭难,王爷可要继续努力才行。”

  “秦妗?”

  卫岐辛后知后觉地看向她的脸,桃花眼睁大了一瞬,生生把要打出来的饱嗝给收了回去,还不忘站得端正一些:“你怎么在这里?”

  “来城西铺子查账罢了。”

  秦妗随口答完,打量着卫岐辛的衣着,微微一笑,凉凉说道:“不像王爷,在外面从白天玩到黑夜,也不知道现下是要去找哪位美貌娘子作陪。”

  “本王是被廉大学士请去府里了!”

  卫岐辛一急,声音都拔高了些:“你不要妄自揣测本王的作风!温良恭俭让,样样都是在的。”

  的确,廉家就在城西街头,这几座铺子也是拿来盯着廉府的。他也许并未说谎。

  看四下无人,秦妗引着卫岐辛走到街旁闭门的小店屋檐下,低声问道:“廉学士找你做什么?”

  “老一套呗。”他说得无所谓,随手把玩着手中折扇:“又在劝我每日上朝,协助皇上治理朝政。”

  “那王爷你是怎么想的?”

  “你要问本王怎么想的话——”卫岐辛忽然把扇子一收,卖了个关子,轻轻俯身靠近秦妗,盯着她冷清妩媚的眸子,勾唇一笑,玩世不恭。

  秦妗蹙起黛眉,但没有后退,反而直直看了回去。

  她的目光虽然不近人情,但一双描画眸子却黑白分明,在夜色下浮动着碎光,将万户灯火和浩瀚星辰都收进了眼底,清澈如同海洋。

  卫岐辛的眸光闪了闪,喉结一动,主动避开了秦妗的注视,转而看向她白皙耳垂上戴着的翡翠珠子,眼神凝在上面,低声说道:“本王想的是,廉家的白酪酿青团可真好吃。”

  ……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和她卖关子打太极?

  认真聆听的秦妗顿时沉下脸色,闭了闭眼,默默握起拳头。

  制怒。制怒。

  小王爷没有发觉,依旧在她的头顶上方说着悄悄话,吐息之间,吹拂着她的发丝:“你知道为什么好吃吗?软软糯糯,香甜可口,最重要的是,看着就诱人,弄得心痒……”

  “巫清!”

  秦妗没有耐心再听,抬手就是一掌,按在卫岐辛的胸膛上,将他直直推开,冷声对屋顶上吩咐道:“不用等我过去了,现在就动手。”

  卫岐辛回过神,捂住胸膛,犹疑地看着秦妗:“动手?你要做什么?”

  秦妗现在是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个只知道吃的饭桶,便大步从他的身边走过,就连敷衍假意的笑容也早已消逝不见:“抓仓族的探子,杜绝后患。”

  卫岐辛面色一紧。

  她从袖里拔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在手中转着,划出漂亮的弧度,从容不迫地观察着客栈二楼的那两间房。

  玄衣暗卫们已经分成三路包围住了房间,为捉活口,吴朔正倒悬在窗外,捅破窗纸往里放烟。

  一切行动都是井井有条,尽在掌握中。

  秦妗掐着时间,刚准备飞身点檐而上,却被人紧紧捉住了手腕。

  “你又做什么?”她没好气地转过头,看见卫岐辛抿着唇,将她拉着,好看的眉宇皱了起来,竟有些直面而来的威慑感。

  “你不许去。”

  秦妗一怔,不禁哑然一笑。

  这个小王爷真是人又菜,又霸道。

  卫岐辛长身玉立,暗海兰纹的袖裾被秋风吹起,和她的轻纱纠缠在一起。

  他神色很是严肃认真:“白纸黑字第二条,你行事须光明磊落。”

  这也能算进去?

  秦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挣脱他的钳制,伸手拿起腰间垂挂的雌佩,一摸,温度正在逐渐升高。

  “你命人在夜间潜行去捉他们,本就不够光明,何况亲自登场?”

  好像是这样没错。

  虽然憋闷,但没有他法。

  无奈,秦妗只得停下步伐,和卫岐辛一同站在街角檐下看着吴朔他们行动。

  不稍时,暗卫们悄无声息地从窗内翻了出来,带了四个昏迷不醒的仓族人。

  天色乌黑似墨,但可以看出,虽然那四个人穿了普通京城百姓的服装,剃了浓密的腮发,却仍能寻出几分高鼻深目的影子,稍加打量就能察觉出,并非中原人士。

  只是晋朝繁荣数十年来,异域外族时常有见,没有引起人们的警惕。

  再说,仓族部落的凶狠善战已经被他们忘在脑后。

  暗卫们从小巷离开后,吴朔跃下房屋,冲秦妗禀告道:“主子,有一人未被迷晕,先行从东窗逃走,属下已经派了人去追。”

  卫岐辛听他这样说,立时发了愁。

  逃走一人会不会打草惊蛇?

  “知道了,你去善后罢。”

  果然,秦妗的回答听上去立刻就带了一股强行压下去的火气。

  吴朔走后,寂静的街角只剩下并肩站着的两人,自成一方天地,远处传来的喧嚣似乎都被屏蔽在无形的墙外,与这里无关。

  情况不太对劲。

  卫岐辛小心翼翼地看向左边,只觉得美人的面容藏在黑暗中,气鼓鼓的。

  他有些紧张,握紧了折扇:“你、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他出声问话,顿时点燃了秦妗的闷气。

  她像个炸毛的猫儿一般转过了脸,恨声道:“你说怎么了?”

  气势汹汹,小王爷硬着头皮站在风中,悄悄抖了抖。

  “你非要拽住我,不让去。这下漏了一人,日后探子更不好抓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来。”

  “天天就念叨着不能违规,不能出半点差池。”

  她越说越心烦,干脆拽出雌佩,往地上用力一丢:“束手束脚,事乱如麻!”

  卫岐辛没看过秦妗发这样的气。

  从绪英山第一次看见她起,她发怒时要么是冷嘲热讽,要么则暗自忍耐,还从未像这样明显又直白,显出真正属于她这个少女年华的生动来。

  他低头看着雌佩咕噜噜滚了一圈,完好无损地停在脚边,紧张的感觉褪去,竟突然有些想笑。

  怎么会呢……

  怎么会觉得这样的秦妗……

  如此可爱呢?!

  救命,他肯定是脑子灌水了!

  “你笑什么笑?”

  怒气未消的秦妗看见小王爷唇边掩饰不住的弧度,再次拔出了匕首,意味不言而喻。

  但卫岐辛没有害怕。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玉佩,重新为她挂在腰间,动作轻柔细致,一时半会,反倒让生气的人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那双手骨骼分明,袖边的暗海兰纹犹如涌动的波涛,精致好看。

  秦妗握着匕首,看见卫岐辛神秘地从怀中摸出一方丝绢,打开来,竟包的是一枚白白胖胖的奶酪团子,端正地躺在他的掌心里,透出一抹诱人的莹白来。

  他像是哄小孩子一般,送到她跟前,念念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团子。

  贵公子鸦睫轻动,弯弯的桃花眼眸中只盛了她一人,溢出些许笑意,伴随着那股扑面而来的美食奶香,悄声说道:“好了好了。”

  “吃了这个团子,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诺,本王偷偷从廉家顺走的最后一个团子,也捧给你吃。

  你还要继续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