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皇叔每天残废一次>第7章 回京风波

  第六次重置的九月初三,绪英山中充满了和谐的气氛。

  秦妗脚蹬一匹高大的赤色骏马,带领一干手下迎接了慎王的车队。

  而慎王则喝退了警惕的护卫,掀开车帘,带着有如春风拂面的笑脸,邀请秦妗进入马车歇息,一同前往京城。

  未曾伪饰面部的秦妗则下马道谢,扬着那张人人惊艳的面庞,落落大方地上了马车。

  哎,不是来劫害慎王的吗?吴朔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实在摸不着头脑,欲言又止,终是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只好和其余迷惑的属下一起乖乖地跟在车队后前进。

  卫岐辛清清嗓子,看了看两侧垂手服侍的侍女,组织好措辞,欠身将面前盛满鲜果的玉盘向秦妗处推了推:“姑娘,路途尚远,你且尝着这些打发打发时间罢。”

  侍女也十分知趣地为她斟上了一杯香气四溢的碧清荷尖茶,却被秦妗摇手拒绝。

  她偏头凝视着小王爷,淡淡提醒道:“多谢王爷款待,只是这些东西如此难得,民女实在受用不住。”

  有什么难得的?

  卫岐辛看向在他眼里再寻常不过的茶水点心,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

  时处深秋时节,盘中盛放的玲珑柑橘等都是南方鲜果,必须由几大箱子寒冰覆盖,再靠各大驿站的数匹骏马,连夜从产地运来他的车队。

  而这茗茶也是取自小荷才露尖尖角时的露水烹制而成,绝非一般人能享受到的。

  秦妗警告的眼神瞥向他的怀中。

  卫岐辛知道她的意思。

  因为,在他的衣内,放着一方小小的宣纸,上面白纸黑字,其中一条正是:“吃喝用度减半……”

  “嗯,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收下去,不必如此奢靡,路途中一切从简。”

  卫岐辛不情不愿地下了指令,在侍女们诧异的眼神中默默靠向车壁,凝望着窗外,开始伤神。

  看见慎王吃瘪,秦妗抿嘴笑了。

  看着他闷闷不乐的面容,她打趣道:“王爷真是勤俭节约,心怀大智,这样的风范实在让民女为之钦佩。”

  她以前还不曾发现,原来废物也会有几分可爱的一面。

  听见背后传来的婉转声音,卫岐辛哼了一声,不愿搭理她。

  他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任凭别人拍拍马屁就会高兴?

  做梦。

  何况这女人拍的马屁叫一个阴阳怪气。

  眼下,他只想为自己从前的富贵日子做个哀悼。

  浩浩荡荡的一干人在异常和睦的相处中渐渐向京城靠近。

  天色将近傍晚时,车队已在城外。

  秦妗心中早有打算,便叫醒了昏昏欲睡的卫岐辛:“多谢慎王为民女同路护航,如今距离民女要去的宅子只余五里,不如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卫岐辛被她叫醒,扭了扭酸痛不已的腰,睁着一双尚且愣怔的眸子说道:“你在这里有什么可去的……”

  两人周围还有侍女侧立,无不是竖起耳朵在好奇倾听。

  秦妗皱起柳眉,偷偷甩了他一个凌厉冷酷的眼刀,吓得卫岐辛连忙住口,坐直了腰板:“既然姑娘去意已决……”

  这次,他的话又未说完,便被马车的猝然刹停给震没了下半段。

  “怎么回事?”

  卫岐辛与秦妗对视一眼后,扬声问着外面的护卫。

  “禀告王爷,是路上躺着一名老汉,这才无法通行。小的立刻驱除了他,还请王爷稍候。”

  “老汉?”

  会不会是哪个仇家设下的阴谋圈套?秦妗下意识地盘算起来,仔细分析着此次绪英山出行是否有所暴露。

  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一旁的卫岐辛眼睛一亮,不怀好意地制止了护卫,转头开口说道:“这位姑娘,不妨和本王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可笑,万一两人出去就是一阵箭雨,岂有小命存焉?

  直接让护卫驱走才是保险之策。

  在秦妗眼中,卫岐辛已经从废物上升为了天真幼稚的废物。

  她正欲开口拒绝,卫岐辛又抢先说道:“看姑娘通身气质,想必定是个正义善良的人,老者躺在路中央,怎会不去相助呢?哎呀,本王真是欣赏姑娘的义气。”

  原来这个废物不是天真,而是小气。

  秦妗知道他在暗示自己应该跟着约定行事。

  不过也是。

  她想起了雌佩上的告诫。也不知道直接命令护卫赶走老人会不会违规?

  此事变幻莫测,还是小心为妙。

  秦妗有些警惕车外情况,便捏紧了袖中的小弩,眼波一扫,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做出邀请,毕恭毕敬:“这是自然,王爷先请。”

  不曾像她这样多疑,卫岐辛毫无察觉,掀帘下车,大大咧咧地走到了车队最前面。

  秦妗与吴朔打了眼色,这才放心了些许,也随卫岐辛走到了老汉的身边。

  这老汉直直躺在大路中间休息,也不嫌黄沙呛人。

  一身粗布麻衣已脏得分辨不出本色,面黄肌瘦,戴着顶破洞的狗皮帽子,帽下半白的头发凝结成一缕一缕的乱草,与长须混杂在一起。

  他怀中还抱着根烂木拐杖,腰上悬挂着小酒葫芦,像是个乞丐老疯子,看得秦妗后退半步。

  还未待卫岐辛问话,老汉便睁开了浑浊的小眼,扫过庞大的车队,狡黠地抓住了他的靴子,叫唤连天:“贵人啊,好人啊,给口饭吃,给口酒喝吧!小的愿此生都去佛堂为二位贵人祈福,子孙后代福泽深厚绵延不绝!”

  这话背得滚瓜烂熟,难免让人失笑。卫岐辛也不作言语,只管转头笑吟吟地看着秦妗。

  秦妗继续打量了老汉片刻,扬声开口:“吴朔,把你马上驮着的干粮给他。”

  吴朔应下,下马取出十余张白面饼子,另有两把用上好的风干羊肉制成的束脩,统统塞进了半坐的老汉怀中,简直要把他的脸都埋了过去。

  卫岐辛悄悄撇头一笑,又不忘清咳了两声,继续暗示身旁皱着眉的女人。

  “老人家,”秦妗拿捏着自己最和善的语气:“道路上车马往来众多,还是别在路中歇息乞讨了。这些吃食你拿着,尽早进城寻处安身之所吧。”

  谁曾想,下一秒老乞丐便翻了脸,迅速站起,把东西又原封不动地扔给了秦妗,拄着拐杖,使劲敲地,瞪眼吹胡子道:“谁要你这些干巴巴的饼子肉干,酒呢?”

  他把腰间的酒葫芦拍得啪啪作响:“没有酒也罢了,让我进城安家,那你倒是给些金银铜子呢?看着有钱,哪知你们这么抠门。呀,果真是——越有钱,越抠门!”

  老乞丐说得连连摇头,痛心疾首,末了还往黄沙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就啐在两人的脚边。

  随着他的句句嘲讽,秦妗的脸色越发不善,吴朔心下暗道不妙,连忙识相地从她手中接过干粮,递给下属拿着,随后拔出了刀,怒道:“你这不知好歹的糟老头子,怎么在说话?嘴放干净点!”

  他的主子也敢惹,就不怕身首异处?

  要知道,胆敢挑衅秦妗的人,最后都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如此离奇之事,被迫受到玉佩支配,秦妗本就难以忍受,只觉憋屈,心中常压着一股子无名之火,现下她难得和颜悦色地行善做事,对这老汉好言好语,却只收到不敬,按她这十年来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作风,当然是要出手。

  叫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

  然而,听了吴朔的警告,老汉非但没有恐慌,却更加趾高气扬,把拐杖敲得梆梆作响:“天子脚下,京城之外,老夫倒要看看谁敢动我,滥杀无辜!你们不仅有钱,还仗势欺人,一群小年轻拿刀指着我,把我这个快进棺材的人逼得活不下去,岂有此理!”

  他尚嫌死得不够快,又指着秦妗:“你这个小丫头长得像模像样,实际却是个假惺惺的人,谁要你那点破吃食,留着回家喂狗去!”

  卫岐辛顿时扑哧笑出了声,心想,这老头虽然说话不知好歹,但倒一眼看出了秦妗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实在是个老顽童。

  他边笑边看向秦妗,随即失去了笑容。

  秦妗眼中酝酿着风暴,素手向后一伸,便有一名属下递上了柄寒光闪闪的利剑。

  她接过长剑,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将剑拔出,铮声分明。

  卫岐辛的冷汗立即顺着额角淌下,还不等秦妗动作,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扑了上去,死死按住她的手,焦急求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秦妗不曾看他一眼,左手一扭,就要从他的怀中抽出胳膊,似乎是杀人之意已决。

  见状,本还有些畏惧碰她的卫岐辛想起了自己在这五日内所承受的痛苦,索性在一干人的注视下放弃了王爷的尊严和颜面,紧紧抱住蛇蝎美人不撒手,在她耳际绝望地呓语着:“仁义礼智信——你别忘了,仁义礼智信!”

  二人纠缠在一起,看得王府侍卫们大眼瞪小眼,都不明白这是在演哪一出。

  秦家死士更是哑口无言。谁能想到,最是胆小无能的慎王如今居然敢抱着杀人如麻的秦氏少主,在她身侧如同念咒般地诵读仁义礼智信呢?

  眼前这一幕简直是魔幻现实主义。

  卫岐辛已经做好了被她迁怒的准备,闭眼喃喃,心中盘算着是会被她一脚踢飞还是一剑嗝屁。

  唉,这样一想,时间重置反而会成为一件好事,至少他明日还能醒来,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放手。”

  秦妗看了看正逐渐发热的雌佩,忍了忍,咬着牙根说道:“叫你放手。”

  她又不傻,当然能克制住自己。

  何苦为了不必要的闲杂人等浪费光阴?当务之急,不是和一名老乞丐在这里争论是非。

  卫岐辛犹豫地睁开了眼,看她虽然面上沉怒未消,但已经把长剑一甩,扎在了黄沙土地上,这才怔怔放了手,庆幸今日总算保住了。

  他连忙招手叫来护卫,把犹在叫骂的老汉带到一旁路边树下歇着去,用鲜果美酒暂且把老头子的嘴给堵住。

  又忙不迭地讪笑着,回马车捧出一碗清茶,对秦妗乖乖说道:“姑娘消消气,多喝热茶。”

  小小的危机终是化解了过去。卫岐辛只觉得自己好惨一王爷,为了小命在夹缝中生存。

  却不知这老流氓到底是什么来头,脾气这样臭,张嘴不饶人,竟也能活到现在,没被人给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