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月照影安>第53章

  

  “要护住你自己……好好活下去……”温柔的声音落在耳畔,照安茫然四顾,是谁在说话中?是殿下吗?

  不是,这不是殿下的声音。

  可是周围一片黑暗,唯有前面有一丝光亮,他有些害怕地往前跑去,风声烈烈在他的耳边,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而当眼前的光亮连成火红一片,他却只是如坠冰渊般冰冷,他感觉自己掉在水中,迷迷糊糊间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绝望而不舍。

  “安安——”

  照安猛地身体一震,霍然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

  屋中月光投射出几分窗棂的轮廓,帷帐中一片昏暗,察觉到异常,身边的凌煜一瞬间就醒了过来,扶着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照安还在心悸,脑中晕眩了一下,头有些疼,还没能回过神。

  见他不答,凌煜起身,这才发现照安额头上都是冷汗,他抚上有些冰冷的脸颊,担心道:“照安?”

  脸颊上的温暖让照安回过神来,入眼便是凌煜担心的样子。他撑起身子,声音有些嘶哑道:“我没事,只是做噩梦了而已。”

  凌煜松了口气,下床去点亮了烛火,看着照安有些怔忪的模样,他倒了一杯水递到照安手上。

  照安接过水,喝了一小口,心中的惧动逐渐平息下来。

  凌煜坐在床边,拂过他耳边因为冷汗而微微浸湿的发丝,问道:“好些了吗?”

  照安有些涣散的眼神微微清明了些,看着凌煜担心的面容,他伸出手,将自己埋在凌煜的怀中。

  凌煜只道他是没有休息好,睡得不安稳起了梦癔。他一手抚上照安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背脊,以一种完全接纳的姿态将沉默的照安牢牢抱住,温柔安慰道:“梦境都是虚幻的,别怕,我在你身边。”

  照安没有说话,眼前的人温暖而真实,驱散着梦中不具名的冰冷和恐惧。他自朦胧的光影里抬起头,急切地吻上面前柔软的唇,身体紧紧攀附着唯一的温暖。

  任由着照安动作,凌煜眸色微暗,温柔回应着,覆上他微微颤抖的身躯,然后一夜沉沦。

  瞿家的义举获得了整个元和朝堂的称赞,本来一脸懵的瞿父在摸清楚前因后果后,也不由得愣住,因为他根本没有出过这一百万两,但是钱却已经慢慢地达到了需要的地方。

  瞿禾跑回娘家之后,狠狠地给老父亲和两个哥哥上了一课,并表示让他们别再掺和了,或者至少在做事之前先商量一下,再或者老老实实赚钱,万一哪一天三皇子府垮了她还得回娘家呢,可不想回来只剩个光秃秃的大门了。

  瞿父立马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只是后来瞿家也没有再私下联络朝臣,已经顶了慈善的名,也不搞那些虚的了,选择了更加简单粗暴的办法,安安分分财大气粗地开始搞布施。打着三皇子妃娘家人的名义哪里缺物送哪里,立志要将凌煜夫妇打造成活菩萨般的人物,并且要在百姓中积攒极高声望,一时间弄得凌煜也哭笑不得。

  整个朝堂之中对于立储之论也没有论过几次,并且次次都没有结果。表面上元和向来主张能者居之,对于嫡庶长幼并不严苛,所以一时间也没能论出个高低。从实际上讲,军部凌煜和凌旭各占一半,凌旭却实实在在兴奈禁军中握有部分兵权,而且又有朝堂之上秦相一脉力挺,只是上次的事情之后,大部分中立的朝臣都偏向了凌煜,秦相也不能左右。

  一场秋雨后,承帝的咳疾复发,停了一个月的早朝,他不在的时候,朝堂上隔三差五就吵架,不论多大的事都可以吵得不可开,或是各部纷纷为自己争取利益,或是纯粹因为咽不下某口气,并且吵完还得不到解决。

  承帝喝着药听庆明说着前朝的鸡飞狗跳,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是微微放松着身体,展露出与苍白脸色截然不同的惬意。他再次上朝的时候,本来劲瘦的人变得清瘦起来,眼神却依旧是锐利的,朝臣们也不敢放肆,对于未决之事,承帝怎么安排他们便怎么做,没有多余的声音。

  因夏季多雨,秋收欠丰,为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承帝决定去往紫玉山祭天祈福,本来路途遥远,而承帝又身体欠安,朝中诸臣并不赞同。但承帝执意且十分重视这次祭天祈福,提出了诸多要求,礼部只能抓紧时间商议,并提出相关的议程。

  而头疼的并不止是礼部,户部同样头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前有战事,后有天灾,眼下国库并不充裕。

  照安如今站在凌煜身边,才发现天子喜恶不可测,而凌煜的处境并不如意。

  每次那些只知道伸手要钱的官员来户部要钱,虽然身量上伏小作低,但是若凌煜一旦面有为难之色,那他们言语间个个都是自恃圣意而来,都是些丝毫耽误不得大事,旁的都可以不管,户部必须安排好自己的。

  听得照安直想把人大棒打出去。

  凌煜倒是脾气好,纵使户部难处甚多,也基本不见他动怒,三言两语之间总能尽量将来得官员安抚,也能打紧支出尽量满足各方需求,但是这些解决的办法在承帝的大肆挥霍下也不过是拆东补西罢了。

  在回府的马车上,照安想着白日里礼部为了承帝祭天的事宜来找凌煜的情景还有些生气,本来是审定预算之后再看有哪些可以省省的地方,结果那些官员絮絮叨叨,硬是在原本的费用上又多出了十万两的支出,还寸步不让,算得凌煜都不禁直摇头。

  凌煜见他气鼓鼓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是累吗?”年中之后朝中事务便繁多起来,凌煜怕照安觉得烦闷辛苦。

  照安摇摇头,但是确实感觉头有点疼,便挪了位置在了凌煜身边,把头靠在凌煜肩上,闷闷道:“不是,是为殿下心累,好想把那些个老不休通通拉出去打一顿。”

  见他还是孩子气的样子,凌煜笑了笑,道:“是陛下的决定,他们已经进行了劝谏,也是没有办法。”

  “殿下总是体谅这些人,谁又来体谅你呢?”他不好明说承帝这些年太过奢侈,元和这些年虽然算是太太平平,但早已谈不上国富民强。承帝如今喜好繁华,兼之大兴土木,国力根本经不起这般挥霍,重要的是凌煜得为此每日操心为难,与此相对的便是凌旭在禁军营中风光无限,照安想着便有些不忿。

  凌煜知道照安的意思,承帝这几个月的变化他看在眼中,如同暴风雨夜前的平静,自己和凌旭的兄友弟恭、承帝和他们之间的父慈子孝也被微妙地平衡在了这繁华之中,而承帝近几个月来的行事让他觉得这份平静也许不会再持续很久。他感受到颈肩处的温暖,觉得只要肩上这份温暖和重量还在,不管以后是什么都能面对,也难得调笑道:“有你体谅我不就行了吗?”

  照安蓦地脸上一红,抬起眼看着凌煜含笑的眼睛,最终难以自持地慢慢凑了上去,轻轻地吻上面前姣好的唇,然后分开道:“殿下,我重要吗?”对你而言,我是特别的了吗?

  唇上的温热犹在,凌煜凝神看进了照安的眼中,从那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到如今风姿卓越的青年,一路走来的依赖与眷恋、疏离与波折,看尽半生空虚,刻骨的依恋一经萌芽,唯有彼此紧紧相拥才是真实,他收紧手臂,道:“你一直都是重要的。”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重要的,从来都是。

  照安的泪忽得流了下来。

  凌煜接下来的话语被封在主动凑上的唇舌之间,他们相拥在这摇曳的空间中密密地接吻,气息交缠,铭心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