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有狐缓缓,在彼淇侧>第17章 归去来兮 田园将芜胡不归?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而今尚公梦人儿,翩翩似仙子矣,飞遁鸣高,高情逸兴。惊鸿一瞥,沉睡不愿复醒,不知尚心悦仙人,仙人可忆尚与?尚与人儿,如此一般,此之同化。

  寒食那日禁烟火,处处鸡毛,家家冷灶,吃食只吃冷食,尚输坐在四方桌上呼哧着寒食面,功成名就满屋子跑着争夺一碗寒食粥。

  “年时酒伴,年时去处,年时春色。清明有近也,却天涯为客。念过眼,光阴难再得。想前欢,尽成陈迹。登临恨无语,把阑干暗拍。”

  早早的,尚关一路吟诗上山。臂上挎竹篮,满满当当放各种贡品,蛇盘兔、枣饼、面燕、春酒等,肩上扛着细柳枝去拜扫祭祖。

  他只是找了个面山背水向阳的好地儿,挖坑插柳,致祭、添土、倒酒、挂纸钱、撒子推燕,一番仪式行云流水。

  功成名就在后乖乖跟着,举着花束一气乱磕。

  “够了够了,放地上吧。”尚输穿一身杏黄,拿一手芥花一手麦叶,胡乱给他们身上佩戴,活像个装神弄鬼的巫觋。

  “老大,这寒食节就是人界的鬼节吗?”

  名就要给功成做柳条帽,功成便一动不动跪坐在地拣着夜明砂等候。

  “是啊。”尚输点点头。“人界的清明、中元、寒衣合称为三大鬼节。清明节历史悠久,主要祭祖、踏春,把前后的寒食和上巳两节都融合了去。中元节在七月半,佛教又称”盂兰盆节“,道家用以赦免亡魂的罪。寒衣节称为十月朔,秦岁首,送寒衣。标志严冬就要来临。三大鬼节都是为了缅怀先人,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礼俗活动。”他把柳条编成圈儿顶在头上,一番解说条理分明。

  “老大懂得真多。”名就五体投地的谄媚。

  “那是自然。”尚输大大方方的骄傲着。

  “老大,人间的节日背后都有神话传说,那寒食节的故事是怎么样的?”功成扭来扭酸了的脖子,抬头看向眼里都是光芒的尚输。

  “这相传啊,在春秋时期,晋公子重耳,流亡国外,一路奔波,又累又饿。随从找不到吃食,大家都焦急万分。这时候——”尚输竖起一根手指,两狐立起耳朵认真听着。

  “一个叫“介子推”的忠臣把自己的大腿肉割了下来,煮成肉汤给晋公子喝了。重耳知道这是介子推割了自己的肉给他吃后,感动无比。十九年后,重耳当上了国君,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晋文公,他决定好好赏赐介子推,但介子推是个痛恨争功论赏的人,于是早早打点好行装带着母亲到绵山隐居起来,晋文公为了逼出介子推受赏便决定放火烧山,结果大火烧完了整个绵山介子推被活活烧死,火熄后重耳只看见了往日恩人背着老母亲死在一颗柳树下。”

  故事说完了,尚输满意地看着面前两人双双错愕不已的神情,继续开口,“所以后来,晋文公为纪念介子推,下令将他死去的这天定为“寒食节”。每逢寒食,人们不得生火做饭,只得吃冷食。他还赐名介子推倚靠的那颗柳树为“清明柳”,并晓谕天下,“寒食节”的后一日为“清明节”,清明节要插柳,以表永怀介子推。”

  功成名就此时的表情只剩下呆滞迷离了,合上张大的嘴巴,久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功成干巴巴开口,“这,这晋文公,他是不是......”

  “是,没错,你想得对。”尚输狠狠点头给予肯定,天知道他第一次看到这记载是什么反应!

  那旁认真干自己的事的尚关正对着柳枝上香、奠嚼、献馔、献羹、献帛,一切做好后又端端正正跪在柳前祭文:“维!宋春年间,不孝子尚关在此祭先祖,先父,先母!家人一场,有幸相遇,未能谋面,只望仙人九泉安息,永享百乐。呜呼!哀哉,伏维尚飨。”文毕,三叩首,平身退位,木碑新墨未干。

  四人在柳树下沉默的看了半响。

  尚输拍了拍尚关认真地问。

  “山长,你死后我也要这样做吗?”

  尚关也拍了拍他认真地说。

  “你不如现在就做,不然等我死了也听不到。”

  尚输摇摇头,“你要是死了我去哪找你呢?”

  尚关被逗笑了,“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忘了。”

  阳光变得刺眼,从山的那边升起来冲散了云雾。功成名就收拾好东西,撒着纸钱慢悠悠的往山下走。

  “小输,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就把我埋在山里,这可是我亲自选的风水宝地,不能叫人占了去。”尚关转头看着尚输半开玩笑道。

  “指不定你明早就告老还乡了,还想着以后客死异乡呢?”尚输叭叭嘴。

  “我是人嘛,人活得短,又苦,我总要走的,你啊,好好修炼,回青丘去当真正的大王,比在这狐假虎威好多了。等你有空,也可以来看看我,跟我说说青丘的事,我爱听。带多点酒,我喝不了了你就自己喝完,别浪费,不来也没关系,我知道你肯定过得特别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我没有年少成名,大概也不会大器晚成,随便立个碑就行,坟在这,你回来也好找。我们今生有缘师生一场,但为师也没什么好东西留给你,许你一诺,若我有来世就去当你的学生,你方为刀俎,我为鱼肉。”尚关笑笑嘻嘻合起折扇,轻轻戳了戳尚输鼓起来的脸颊,“这扇你可得给我留下,收到的第一份谢师礼,死了我也得带走。”

  “一把破扇子你还这么宝贝,啰里吧嗦的,你想当我学生我不乐意收呢。”尚输抬手一挡,腕间砗磲上的青绿绳结跟扇尾上挂着的秋愧穗子碰撞一起。

  “那我就去求你,去闹你,等到你同意为止。”尚关闭了下眼,阳光照耀,他笑得比天空还要明媚,“下回换你教我读书写字,带我上街,给我吹笛子。”

  尚输掐指算了算,“再过一年你三十,我还得待八十二年才能回国,诶,你活久点,等我回去了这山就给你了。”

  “是舍不得为师的意思?”

  “是懒得给你料理后事的意思。”

  “那,把我牵这么紧是做什么?”

  “下回你来找我,牵我手,我就答应了。”

  他错开眼神对视,跟打打闹闹的功成名就说,“我带你们去看姑苏的庙市。”

  那是尚输第三次到人间。

  跳上渔女的乌篷船,听上一嗓子昆山腔,篙竿拨着江凌,一摇三摆就到了姑苏。

  苏州阊门外,城西十里外一古刹,伽蓝门前过枫桥,題额“寒山寺”。

  寺内有佛塔七层,金光闪闪。进门一尊佛鼎祭香烟雾缭绕,屋檐瓦黑,龙首叼铃,又植松树,枫树,茂林修竹,青松翠柏。

  寺中声声诵经,主供的“和合”二仙身着绿衣,蓬头笑面、擎鼓执棒看殿下云云集集。烛台点亮满墙佛牌,木鱼声空灵悠扬,照着佛像的上面莲花宝盖,四处窗花雕“佛”字,窗外伸竹枝,光影斑驳。

  大雄宝殿口两只赑屃驮《枫桥夜泊》的碑文,殿内柱子刻对联:韦驮天将,惟护南弥三世界。菩萨化身,到北俱一卢洲。穿过月洞门,石子铺路,一排排廊房飞檐彩绘,不时蝉鸣蝈蝈叫,又有鸟雀慵猫,好一个“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绕着走廊观寺,一路上壁内镶嵌三十六首寒山的诗碑。寺之大,不止藏经楼,钟楼,枫江第一楼,所供神仙之多,罗汉,菩萨,弥勒,宛若天宫。

  “小输,跟你说一件事,我在遇到你之前啊,曾掉进过一条河里,溺水之际我看见了各路神仙,大片祥云,佛光普照,我看得最清楚的就是他们中间有一只高大威武的青毛狐狸,九条尾巴跟你一模一样!你看世事无常,万物皆有缘。”

  “小输,你知不知道和合二仙是谁?杭城以腊月祀万回哥哥,祀之可使人万里外亦能回来,故曰万回,和合神能带来团圆,《周礼·地官》里又说,和合有和睦同心,调和,顺利的意思,多好啊。”

  “小输,你知道寺钟为什么敲一百零八下吗?唐朝时寒山寺有位得道高僧法号性空大师,他在每年除夕夜时上钟楼敲钟,每次不紧不慢地敲完一百零八下时就正是新旧一年更替的一瞬间,有幸听到这除夕夜钟声的人被认为会在新年交上好运气,身体安康,事事如意。”

  “小输......”尚关滔滔不绝,兴致勃勃的和尚输勾肩搭背。

  尚输在旁看他自顾自讲得开心,便双手交叉,满不在乎道,“来什么寺庙,去道观多好,这儿连女娲娘娘都不供奉。”

  “求佛虔诚,心诚则灵。”尚关忙捂住尚输的嘴,左顾右盼着。

  “那山长说,何为虔诚?”尚输一挑眉头,笑他封建愚昧。

  “虔诚至极,大概是奉若神明,五体投地,行三拜九叩之大礼。”尚关思索着,认真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心甘情愿。”

  “荒谬至极,何种虔诚值你一个七尺男儿如此自暴自弃,轻于鸿毛?”听到他这么说,尚输似乎有些生气,“夫志当存高远,若志不强毅,不免于下流矣!”

  “等小输找到自己的信仰时自然就懂了。”尚关也不争辩,只是淡淡说着。

  “那你的信仰是什么?”

  “我信你。”他低头轻轻展眉一笑,“第一次见面我已臣服于你,我的王。”

  “我?我......我信女娲娘娘。”尚输突然征了嘴,头上一下冒出两只狐耳。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功成慢悠悠闲逛,费力辨认着汉字,名就在屋檐上穿梭着,步履如飞,青瓦片咯吱咯吱响抬头望天,一阵黑风掠过。

  恰时一手捧香茶的知客来到他们面前,“诸位可要求签?”

  尚关眨眨眼,双手合什,“请师父带路。”

  僧堂南边的客司中有一个很大的木筒,里面密密麻麻的竹签,尚输拿起摇啊摇,终于摇掉了一支,他满心欢喜捡起。

  “第九十四签,伯牙访友。君子莫体小人为,事若差池惹是非,琴鸣须用知音听,守常安静得依稀。下签?”

  见尚输脸如沉水,那僧人连忙开口,“施主可要解签?”

  “解。”手一扬,功成识相的奉上了香油钱。

  僧人换上笑脸,“知音方许,闲事莫理,待得贵人,无欢不喜。”

  眼见自家主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功成上前一步问,“这签什么意思,有凶兆吗?”

  “阿弥陀佛。”僧人念叨一句,不再故弄玄虚。“这是“伯牙访友”的典故。所谓高山流水会知音,说的就是伯牙和钟子期,只是天意难料,待伯牙再去拜访钟子期,钟子期却已离世。这是下下签,预示.....”

  “预示: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尚输突然笑问。

  “按照签文确实如此....”僧人点点头正想继续接话,惊觉那笑容寒冷刺骨,打着寒颤噤了声。

  “确实如此,确实如此,我让你确实如此!”尚输逮着和尚一顿狂揍,“知道爷爷我是谁吗?你们这群秃驴,怪力乱神,邪魔鬼祟.....”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你这是对佛祖大不敬啊!”僧人嘴里叱喝,双手慌忙抵挡。

  “佛祖?呵,我族世世代代只敬女娲娘娘!”尚输还要打下去,功成连忙上前劝阻,“老大消消气,不跟此人一般计较。”

  “失礼了,是我管教无方,佛祖莫怪。”尚关背过身子合上扇子轻点手心,对着佛像念叨。

  “晦气。”尚输一甩袖袍,捡起签筒递给他,“书呆子,你快快抽个上签冲冲喜。”

  “长幼有序。”尚关敲打起尚输的脑袋,翻转着竹签念出了签文。

  “六六签,卯宫,霸王被困。路险马赢人行急,失群军卒困相当,滩高风浪船棹破,日暮花残天降霜。嬴弱也,槕桨也。”

  “你们这里的签是不是有问题?”尚输皱眉看着站在三尺以外逃避视线接触的和尚,手里捏着签似要把它捏碎,用力之深指骨发白。

  “阿弥陀佛,一切都是天意啊。”僧人哭丧着脸,继续厚面皮问,“施主可要解签?”

  “不必,天机不可泄露。”尚关莞尔一笑,放下竹签抬脚跨出门槛。

  “去哪?等等我。”尚输也不搭理和尚,提衣跟上。

  功成右手虚扶刀柄紧随其后,名就悄悄从他的袖口探出头,看见那六六签上用朱砂写成的“下签”二字甚是瞩目。

  “这寺里有姑苏城中最大的樱树。”他们来到树前,尚关看向被人潮层层住包围的樱花树,眼里天地浩荡,日月星辰,“有什么想说的话都能写在宝牒再抛到树上去。”

  “抛了能长生不老?”尚输好不容易抢到三块宝牒,茫然看着周围人欢天喜的大笔挥挥。

  “信仰嘛,也许会实现的。”尚关点了点他鼻尖,拿起一宝牒言笑,“小输也写,功成也写,大家都写。”

  “你写什么呢?”尚输好奇凑近想看落笔生花的他。

  尚关一拂衣袍遮住,“不——给——看!”

  “我没什么想写的。”尚输咕哝。呆了好一会才提笔,一笔一划写的认真专注。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不明白九尾狐为何一定要来人间历练,也不知道在人间遇到奇奇怪怪的人该如何共处,更不晓得狐妖若是信任人会有怎样下场。但不要紧,只要他是尚关,只要我是尚输。哪管,你是你,我是我,皆是你我。无以为表,一片丹心。寒山寺,如果真有这么灵验,请赐“和合”。青丘狐子,尚输求。

  “功成,我有一句话想写。”名就顺着光滑的面料攀上手臂趴在功成肩膀对着耳边悄声说。

  “想写什么?”功成低头看了他一眼。

  “想写——希望功成逍遥自在。”他脆生生道,眼睛骨碌碌地转。

  “好。”笔尖沾上初墨,弯弯曲曲的汉字印在木面。

  名就,我愿你,千岁无忧。

  “咦?为何还有个“千”字?”认不全字的名就伸出一爪。

  “你认错字了。”功成淡淡道,给宝牒系上红飘带。

  尚关也写好了,他轻轻吹着笔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你写好了吗?”尚输问,在红绳另一头系上橙子。

  “好了。”尚关握着宝牒摸了摸他脑袋,“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说什么呢?”尚输侧开头以示不满,“老摸我头。”

  尚关一笑置之,“来丢了啊,抛得越高越好!”

  “三——”尚输甩着红带。

  “二——”功成举起橙子。

  “一——”尚关宝牒脱手。

  名就怔怔望向天空,硕大的樱花树挂满了宝牒,不知载了多少祝愿,风儿一吹,稀里哗啦。

  今儿是寒食,是一个悲伤与欢喜相碰撞的日子,听起来很矛盾,但难过和快乐也只有在这天才融合得恰到好处。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旦晨昭昭,白云千载,天地间仅剩我们四个,寺钟敲了九声,樱花盛开三树。

  “去买点斋饭吧。”尚关掏出铜钱,拜完佛已到中午时分,很多香客都买了斋食。

  “听先生的。”功成连声附和,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也好。”尚输点点头,把手伸向饼茶。

  寺外善男信女往来如织,三人捧着吃食逛起了庙会,一路排起大大的仪仗迎面而来,是节日里特有的“游神”活动。

  几名大汉抬着各类神像游街,轿子用荔枝木做成,木硬,不易虫蛀。最前一卜六对绫罗绸缎描金绣银的五彩大标,往后八宝法器,接着一长者着长衫马褂双手捧小香案,再跟着二十四对锡香炉,然后才是第一乘轿,第二、第三乘轿,□□时还要故意将神像撞击一起,让神像损坏越大越好。后面有十八班大锣鼓。琵琶、二胡、扬琴、笙、锣、鼓、埙,不等。神轿所经路段,各家各户在门前设祭。围观的人争拥上前摸神像或銮轿以求来年好运。队列之长,神龙见首不见尾。

  “难得出来一趟,岂能辜负姣好春日,我们去野外踏青可好?”尚输扯着功成左窜右拐,挤开人山人海扭头朝苦苦跟随的尚关喊。

  “好啊。”尚关笑意浓深,摇着扇子肆意悠哉,扇尾一个小巧秋愧飘穗起起落落,在吵得像菜市的环境中宁静致远的他简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野外踏青的游人也不少,有吟诗作对的,有踏景赏春的,还有跑来挖野菜的。

  “有道是: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尚输冲到山坡上一阵群魔乱舞,呼起一圈鸽子。

  名就也从袖子里窜出来,绕着他脚边跑着追着,直把周边一群疯癫小孩吓得作鸟兽散。

  有蝴蝶定在功成剑柄,功成顿时僵硬不敢动,用求助的眼光看着几人。

  尚关走到酸枣枝下,一手晃着那把只写了“陌上花开”四个大字的扇子,一手举着长长的甘蔗,大口撕拉着,毫无贵公子的风度。

  “真甜。”他扭头对功成说,笑意盈盈。汁水顺着手臂流下。

  功成虎躯一震,蝴蝶飞走了。

  回到临安时已暮色浓浓,那面西湖上还举行水秋千的表演,精妙绝伦,美不胜收。有幸见过的人无不大呼开眼。

  “不如我们四个从此便为结拜兄弟!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万万不可啊,逾矩了,逾矩了!”

  “嗐,我们什么时候守过规矩了?平日里你最不识礼数,现在怎么拘礼上了?”

  “都听我说,我尚输,今日高兴,噢不,不能高兴......”

  好一个水调歌头,四碗茉莉酒相撞,耳边一片欢声笑语,醉生梦死,混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入心底,清晰无比。

  “茉莉,莫离。茉莉,莫离。莫离,莫离......”

  “不离,我们。”他努力睁开酒眼朦胧,一抹青色风姿卓卓。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爷爷,爷爷。”尚大官摇着酣睡不醒的尚老爷。

  “乖孙儿,这大清早的怎么了?”尚光揉揉穴位,头疼不已,又做梦了,又不知梦到的是何人。

  “爷爷今儿陪大官放风筝可好?”尚大官满眼乞求,递上面巾给尚光拭脸。

  “不在家好好读书净想着去玩,现儿有个师父也管教不住你了?”尚老爷嘴上笑骂,却起身利索换起了衣服。

  余光瞥到墙上挂着的那幅丹青了,手中的动作都停了半响,画里的尚小书微笑着,恬静又温柔,样貌和身形和梦中人慢慢重叠,但两人的气质神情又不尽相同,到底是怎么回事?巧合亦或因果?尚家老爷尚光苦思冥想着,什么都没想出来,反而头更痛了。可也,不能直接去问尚小书吧?这太奇怪了。他一定是睡得太多导致脑子不太清醒,竟然把一个梦当真,还自寻烦恼。想到这,尚光豁然开朗。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尚大官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撒娇,“爷爷,我可以叫上夫子一起去吗?风筝也是他给我做的呢。”

  “去吧,他上次还保护了你,好好谢谢人家。”

  门口,一碧玉衫少年背手直立,听见身后有响声,回眸一笑,“山长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