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怀璧>第48章

  

  这一时情势突变,确不曾为顾卓料及。话音尚且未歇,说话之人的身影业已逼近至身前不足一丈。

  顾卓本以为此人报仇心切,这时冲上来,所使的必是近身的搏打招式,当下架起两柄手戟,交掩在身前,自以为做好了阻击的架势,逆料对方行至近处,竟忽而扼住冲势,举抬起一手,竟自袖中催出一线寒光。

  众人俱是屏息凝滞,毕竟是旁人的冤仇,事不干己,因而即使有把握能救人者,此刻也均作木然,脚下纹丝不动。

  顾卓眼见寒光逼近,尚还看不清飞来的暗器是何形制,心下激起懊悔,只来得及闭上双眼。未想深汲了一气,疼痛竟迟迟未至——

  先一刹还立在高台上的人,不知何时已临降至顾卓身前咫尺。

  傅征犹是最初现身时的一派从容,“崔帮主,当年赈款消失之事,你可真正用心查探过?穿甲寨固是为恶多端,可是运送钱粮的栈道,本有驰州本地的驰远军精锐驻守,他一个小小山寨,何来的本事撼动我朝精兵?傅某奉劝崔帮主,千万莫要操之过急,误认了仇家。”

  崔梓泽紧握双拳,挣扎片时,竟是松开了指端,只是隔着傅征,冷冷将顾卓剜看了一眼。

  在他身旁,有人并不甘于如此草草了结,见得崔梓泽视线稍偏,当下立即抢声:“这厮的来历尚还没有弄清楚,听信他的,指不定落了谁的圈套,错杀一个,总也好过空手而归,你不动手,我替你来!”

  这人将将架出一拳,顿时感到手腕刺痛,再要催动拳劲,却发觉整条臂膀已然动弹不得,“你这厮……好毒的手段……”

  众人皆未看清傅征如何下的手,眼见一人诡异受伤,各都不想坐以待毙,正有人要扬臂高呼,打算聚集多人对付傅征,适才臂膀受制的这人,忽而发出“咦”的一声,在惊讶中抬起手臂:“好了,马上就好了!”

  一伤一愈,两重吃惊,令正要集结的众人晕头转向:

  “你这厮,要打要杀,利落安排就是,婆婆妈妈的,弄的是什么名堂?”

  “就是,敞开了打,我们哪个惧你,少使这些玩弄人的伎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傅征浅笑着掠眼扫看,面上冷光暗蕴,将现未现。

  所剩不多的看客耐不下吵闹,相继动身离场,不一时便将攒聚起来的武人冲挤得七零八落,傅征趁着这晌,再次纵上主持会场的高台。

  “众位过去的经历,在所谓名门正道看来,皆有无法容忍的晦暗处,可在傅某这里,都是等同无异的寻常遭遇,即使满手血腥,各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不能得到宽恕。诸位若肯跟随傅某,此前私造铜券一事,傅某自会帮诸位销毁证据,往后齐心协力,共襄武比,不愁不能恢复过往金鸾大会的盛况。”

  声音从高处泄下,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即使并未刻意扩大声量,竟莫名杂蕴了一股威压,使得众人不自觉屏息凝神,傅征略一清嗓,接又朗声:

  “此举一旦得成,越过五大门派,重塑武林格局,亦能在短时内推上日程。五大门派重利轻义,早已是处处糜烂,朽败易催,我等豪侠义士,岂能终此一生屈居其下,为此类毒瘤所慑?”

  弄清了傅征所来目的,众人默了些时,各都难禁蠢动,争相交头接耳:

  “他说得好听,我们要门户没门户,要钱财没钱财,调子起得再高,到底不是人家的对手,只有这厮这样的狂妄小儿,才能这样不自量力,妄图蚍蜉撼树。”

  “是啊,真要跟五大门派里的高手较量过,他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光在这里跟咱们逞能,如何能作数?”

  “你可别说,五大门派如今属实是每况愈下,若不是仗着人多势大,当真较量一番,敢说耐打的,兴许还真没有多少。”

  “管他呢,他斗他的,咱们过咱们的,他若真是那什么饮剑山庄的传人,自是与五大门派有深仇大恨,却与你我何干?人活一世,还是自个的安稳最要紧,犯不着为这一个不安生的主子赔进去……”

  即使傅征设计用心,双管齐下,先以武力服人,后以处境相逼,在场诸人当中,仍是顾虑多于信任。

  倘若此时现身而临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或许就能减却许多犹豫,让众人更容易甘愿追从。

  傅征俯瞰着面色各异的众人,眼中的不甘愈燃愈烈,但当他将眼一闭,发出一声带有自嘲意味的轻笑后,先前几欲爆发的狂躁,瞬即隐匿无痕。

  “不想顺应本庄主的,那便留下性命!”

  话音将落,楼宇四面即刻铮响不断。贴近门廊而立的郑轩,稍一凝神便发现,身侧看上去极为平常的梯阶,竟能不驱自移,数息工夫,已然旋并而起,聚合成无法落足的铁板,封锁了向上攀登的路径。

  这样的机关,与他在“碎星楼”中的所见,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时间,郑轩越是凝神,越感到细思恐极。

  他猜测这一处的设置,正是以“碎星楼”中的陈设为本源,二者同处鳞州,彼为傅家养子所据,此为新任庄主占有,引一众江湖人入彀,许是更早之前就有的谋划,从传布举办会事的消息开始,众人所经历的一切,就已经陷入了幕后之人设下的捕网。

  想到三年前的遭遇,看似无心的救人之举,实则藏有傅征本人的预谋。尽管瞿歆对饮剑山庄上一任庄主傅充颇为敬重,有了眼前的所见,郑轩怎样也不肯再相信,饮剑山庄曾经的厄运并非咎由自取。

  看着身旁的人神色僵硬,瞿歆果断将人揽入怀中:“不用怕他,他若真的杀了这里的所有人,此前的算计就彻底落了空,根本得不偿失。”

  郑轩一脸怔然地抬起头,喉头僵涩片刻,勉力挤出声音:“他如不能遂愿,为了泄恨,狠下杀手也并非不能,我曾经见过……见过他逼迫——”

  “不必说了。”郑轩本来迟疑,最不光鲜的过往,他最不想经自己的口同瞿歆道破,瞿歆仿佛早有预料,将好不允他说毕,“你就待在这里,我再去与他一会!”

  正说之间,郑轩的身上已然一轻,温存只停留了须臾,转瞬已成虚无。他看着悬升而起的残影,心内先是惊惶,后是凄怆。现今的他,不论情分还是本领,都不能令瞿歆延阻哪怕稍多一刹。

  只消一个起落,瞿歆业已与傅征正面相对,“傅庄主,你几时见过了赵阁主,我为何不知?”

  傅征心想赵容善结人脉,多认识一个高手,并不见得如何稀奇,虽是略感诧异,面上却不见稍滞,闻言不答反问:“阁下又是自何时起得知瑞春楼的?”

  虽未得到直接回应,瞿歆已然能够确信,早在半年之前,赵容传给自己的消息已被此人介入。但赵容是否知情,眼下却无能够断定的凭据。

  比起郑轩的忐忑,瞿歆完全不担心傅征真正会犯下残害众人性命的祸事,待到与傅征四目相接,反而比此前交手时更加平静,“傅庄主既是要笼络我等为你所用,何不再行劝说,让众位领会阁下的本来用心?”

  两人以平时交谈的声量说话,并未刻意使用传音入秘的法子,害怕机关发动的人,一面战战兢兢,一面又难禁好奇,极想将两人的话音听得清楚,奈何所距尚远,四面廊壁俱为铁板所占,滑不留足,愈是痒涩难耐,愈难得以遂愿,随即也因之缓却争嚷,各都眼巴巴地向上张望。

  景迟环顾了一圈,越发觉得众人都中了邪,所来之人不过是单枪匹马,却偏没有一人敢于相抗,全然不符江湖中人的豪迈血性。

  他想寻一个人,借着这人将众人号召起来,齐力打破楼中的机关,可左看右看,唯一不算呆怔得厉害的,偏偏就剩下|体格单薄的郑轩。

  “罢了,就算只是动动嘴皮子,吵出点动静来,总也好过被顶头的那厮吓得呆住。”才定了念,他便急急要扑到郑轩侧首,不想一步还未迈出,旋身而落的瞿歆恰先于他身前抢定。

  不等瞿歆吩咐,景迟自先难抑激动,“那厮委实嚣张过甚,掌门既然没被他制住,不妨尽快起个声势,索性把这劳什子楼连根掀了,我们各个都拿着兵器,人数又这般多,只要舍得出胆子,不愁不能将那厮拿下。”

  瞿歆与傅征商量了什么,众人尚未听知,除了景迟以外,此刻均只在远处试探。

  郑轩关切地看向瞿歆,本以为对上的将是满身戾气,是与早前对上五大门派之时相差无几的不甘,却未想到,瞿歆竟于此刻舒展眉目,冲自己明朗一笑:

  “众弟子听令,即日起,我沐青门追随饮剑山庄傅征傅庄主,唯傅庄主马首是瞻,与傅庄主为敌者,即是我沐青门之敌,倘有不愿相从者,往后便非为本门中人,与我瞿歆再无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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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迄今为止遇见过最膈应的河蟹(# ̄~ ̄#)剩下 和体格 本来多正经的一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