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挑灯看谁剑>第51章 投身征 (二)

  “真是可惜了,我还是没能和刀疤哥好好道个别。”阿鬼又在一旁唉声叹气,自言自语,也不知这是第几次了。

  萧清嘉瞥了他一眼,到底没开口,只让他算是自我发泄心里的不瞒。

  阿鬼不一会就把嘴里嘟嘟囔囔的话抛诸脑后,在一旁专心致志地帮着自家太子擦那把剑。明晃晃地正是在剑来新婚仪式上的九碎剑,那个帝王曾经也是这样拿着剑对他说是把铜破烂的。

  可劲地擦拭那剑柄上刻着的一行小小的篆字,上面还有刻的别的东西,也看不大清。

  也不知哪阵风把萧岫吹来了,人才刚到就要盯着那剑来回揣摩,看似很感兴趣,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你之前…你不是很久都没耍过什么剑么,当初父王留给我兄弟二人宝剑之多,可从没见你拿过这把剑,看着也眼生,哪来的?”

  萧清嘉抬头盯了那剑看了会儿,到最后只顾低头品茶不语,倒让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还是阿鬼在最后没了心眼地接腔,“还能哪来的,就咱们太子从剑来带回来的。”

  “又是和那家伙有关。”萧岫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没能脱离那家伙,看了眼前弟弟表现出不甚在意的神色,他倒是知道这家伙表面平静,实际上内心还指不定藏着什么波涛汹涌。

  大袖一摆:“现在还算什么仙君,明明就是我沂合的太子,等着,□□后打下一十七洲来,给你双手奉上”

  “不用了,我准备我去边关。”萧清嘉头也没抬。

  “去什么边关,那沂合公主的命脉可都落在你皇兄我手中,若是那剑来有想威胁我们的份儿,本王当然也能叫他们摔个大跟头。”

  萧清嘉倒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原以为你对褚雾笠生出几分心思,是想上演处君夺臣妻的戏码。”

  阿鬼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都说不是一个娘生的,但瞧瞧这作派,亲兄弟,大情种,分明也是相差无二的。

  一个君王想着上演场夺臣妻的戏码,另一个嘴上说对自己因为时势而嫁过去的夫君不在意,偏偏连着这把剑也要收藏。

  头被人猛地敲了下,“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别整日想些有的没的。”

  萧清嘉面色淡然,全然没有要听自家兄长话语的意思,道:“我已下定决心,兄长不必再阻止我的想法,我准备先去沂合与剑来的边关交界处去走访,那里边陲最是混乱。”

  萧岫本来只是想插科打诨给自家弟弟糊弄过去,但听到他要去的居然是那个危险地儿,一时间大惊失色,“什么?!你去那里干什么!哥哥按照父王的旨意给你找个好人家,你这一生平平安安过去就得了,现在都是自由身了还再要掺和什么。”

  “你不走行不行,你瞧瞧,你还是沂合的太子,我萧岫身边的不争气又没个后代,等到我退了位置之后这王位你不接也得接着。”

  萧清嘉道:“沂合太子,这算是什么理?你萧岫的儿子?既然你一直相当帝王那我就把这个位置让给了你,你也是想三番五次羞辱我,不愿意将这太子头衔给摘下来。”

  萧岫抬头看到萧清嘉脸色愈发平静,比起最初到剑来之时更冷峻几分,少年的颌骨处更是棱角分明,声音在喉咙里哽了哽:“也罢,表面上我是你兄长,但实际上也难说出个道理,你还是要好好照管好自己。”

  摆平手中的袖子,百无聊赖捶了两下,扇风似地拍打在自己腿边,见萧清嘉还没要搭理他的意思,手指放在茶盏之上,隔着凉玉都能感受到盏中已然冰冷的茶水,抿了抿嘴,目光到底不知停留何处。

  阿鬼本来低着头可劲地擦拭那把剑,好一会到底觉察出屋内过于静谧,这会儿有了眼色,放下手中的剑,朝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的手,小跑到萧岫跟前:

  “国君,咱们这位表面不露声色的沂合太子,那可是到了剑来也算是心系您,就是刚回来不久,对于国君您的关照难免有些羞涩。”

  萧岫面色缓和了些,算了接住了阿鬼递过来的台阶,一挥袖:“你们这都回来一年之久了,还哪里来的什么亲疏,不过是你这家伙要替清嘉在我面前说上几句好话罢了。”

  说着,起身随意整理了一下衣袖就要跨步而走。

  阿鬼再忙添句:“国君可还要热茶。”

  “不了,既然王帝不欢迎本君,那暂且免了。”

  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好歹也是同父的,都继承了先王的好相貌,萧岫转头比起萧清嘉的面色淡然,反倒露出几分笑意,颇有些不着调:“待会帮清嘉把那盏茶换了,他身体不好,别再吃茶着凉。”

  待到萧岫走远之后,阿鬼神神秘秘凑到萧清嘉身前:“太子,你说这傻里傻气的国君在想什么呢,他不会真是要占你便宜当你父王吧,你俩这也相差不了几岁,属实…是有些禁忌感了。”

  说吧,还留意自家太子的脸色,挠了挠头,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肆无忌惮,忙改口:“其实这国君虽然有时候不太可靠,也容易听一些花里胡哨的谗言,但属下觉得他对太子您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萧清嘉叹了口气,终于有了些反应,眉头轻轻跳动了下,才不急不慢地说道:“我不强求这位兄长能待我如何,即便是当年因为朝堂那个老匹夫的缘故被嫁到剑来,我也不曾埋怨他过多。”

  “我只是希望,他能治理好国家,能将天下安危黎民百姓放置在心头。”

  阿鬼看着萧清嘉半晌才接了句:“其实,太子,我有时候觉得你有点放不下,你一年以来虽然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生活,但总像是个没有灵魂的人。”

  萧清嘉手指微微一顿,轻笑:“胡说些什么,我的生活从来都是这怡然自得,别多想。”

  “还不是你太没生气了,总觉得你比我最开始见面的时候还要飘忽不定。”阿鬼不服气,“国君肯定也是瞧出来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才三番五次有事没事都来看你。”

  *

  “赵小与宋达大人在朝堂之上总引争端,经我剑来六部商讨,由公主面见,将赵小迁就剑来与沂合交界边缘。”

  金银站在公主身侧,逐字逐句地崩出口中褚雾笠叮嘱的话,从头到尾都没敢看赵小的脸色。

  在褚瀛灯在位时期他们虽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但彼此也算是打过照面。对于升迁流放这种东西,朝堂明里暗里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也不算是刻意隐瞒,都是提前被告知知晓的。

  但这回,不仅是赵小本人傻眼,更是金庭椅下的百官硬生生停了动作,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当然,在堂上看起来稳步自如的金银心中接到这个消息时刻也大受震撼,时间过于仓促,消息没能提前给递出去,他千求万盼只希望赵小能在此前诸多不顺中明了一些事端,不要在朝堂,尤其是在褚雾笠跟前落下口舌。

  他知道,赵小一根筋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

  但这次赵小灰丧一张脸,蠕动嘴唇,想说话到最后还是谈了一口气,将口中污浊的气息吐露出来之后,再闭口不言。更不像之前般不分场合发疯。

  在场的大臣也不敢言语,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褚雾笠此举怕是已然厌烦了赵小,亦或放心不下赵家。

  个个抬着头去看前面宋绶的脸色,如今人家可算是“小红袍”加身了,倒显得大度,面上没露出什么神色,但总是半昂着头也能叫人瞧见他心里毕竟是半多感慨的。

  下了朝。

  宋达这回再不似过于莽撞的性子,他现在被调到宋绶身边之后,瞧着周围个个虎视眈眈怕不是要吃人模样,多少还是带了脑子,“宋大人,我不过是和赵小像往常般逗了几句嘴,怎么会劳驾公主兴师动众甚至找了个这么严重的惩罚。”

  宋绶屏息凝神,待到四周的大人们个个鞠躬行李走了之后,有察觉盯着他们的目光渐渐松散,这才抬起眼皮对宋达说道:“连你也能瞧出来是公主随便搪塞的理由,那就不用说了。”

  宋达上前一步,轻轻“嘶”了一声:“这不应该啊,赵小又没犯什么大错,难不成是之前他老爹给咱们在去赈灾时候下绊子的事?”

  又甩开袖子摸了摸下巴:“这也不对呀,你想这事情也过去好歹有一年有余了,依照我看公主不像个翻旧账的人,要真是赵小惹怒了她,那定会当场就报复敲打回去的。”

  “难不成,难不成真的为了我!?”

  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不可能是我,我这一无名小卒,那就是为着大人您了!您可是公主跟前的老红人了!”

  “欸?大人,大人!您怎么先一步走了!”宋达一转头瞧不见原地站着的宋绶,只以为他烦了自己的猜测就留给他个无情的背影,一个激动原地不高不低地跳了两下,手向前探去:“那大人您说说!”

  忙跑在后面跟了过去。

  宋绶身形微微一顿:“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推测这公主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宋达立马上道:“要说大事件,那边是赵小负责他手底下的事情,来盘算的话,最高光的时刻,也不过就是咱们新君在位时期给他下了个外交部去掌管外交火药库的事。

  当时咱们虽不在京城,但这件事又因为牵扯到帝王失踪难免惹人注意。”

  “只不过这件事不是之前赵老给在底下做手脚么,结果得果不成反倒打一耙给自己位子打没了。”宋达谈到这些,不可避免地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宋绶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有点警告:“你搞混淆了,赵老并不是因为去给赵小做了这般愚昧之事才被下达死罪的,而是他本来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眼睛微眯。

  宋达不置可否。

  “拽着旧事物不放的道理是一个层面,也能瞧见她对赵家的忌惮,可惜了赵老曾在太师座下容忍多年,到头成了一场空。”宋绶意有所指:“我现如今就怕这位公主坐在金庭椅上敲山震虎呢。”

  二人对视不言。

  两人走后不久,宫殿空荡荡,竟没人注意留下来在讨论中心的赵小,赵小显然是一副无措但同时好像早已料到的模样。

  脸上瞬间苍老年轮一倍不止,扶着红色的柱子,抬首仰望,他从未感受到这宫殿内的红柱是那般高大,那么遥不可及,难以触摸。

  口中只是喃喃:“我赵家,早该是树倒猢狲散。”又重复了遍,声音颤颤巍巍:“树倒猢狲散呐!”

  再低头掩面,老泪纵横。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可爱(一下蹦出来):柚柚子!

  萧岫(撸起袖子):来,姐几个和我一起念,萧岫(xiu——)不是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