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匈奴逐水草而居,部落分散,互相吞并,各自为营,一直难成气候,素来不是大殇的对手,因此,镇守北方的军队基本上都是闲置状态,也没有勤加操练。不知道为何,乌月族的族长崖耳烈竟然成功纠集了九个部落,率领浩浩荡荡的联军南下,大殇措手不及,节节败退,云中一带已然失守,大军继续南下,燕山以北大部分地区沦陷,京城岌岌可危。

  枫华焦头烂额,大殇竟然没有一个将帅之才,重兵屯守的关隘连连失守,派出去的军队损失惨重。

  “一群废物!”

  枫华一甩手,把前线大败的战报甩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皇上如此雷霆之怒,群臣噤若寒蝉。

  枫华气的来回踱步,吼道:“朝廷拿着多少钱养着这些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平时是怎么训练的?”

  任无双一拱手,道:“皇上,大殇不缺兵,缺将。”

  枫华向他投去了一个眼神,只有任无双能读出其中的绝望。

  枫华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退下吧,丞相留下。”

  群臣鱼贯而出,慌忙回家给自己准备后路,一旦京城沦陷,好能尽快带着自己的金银珠宝,妻儿老小,全身而退。

  大殿里只剩下枫华和任无双。

  “皇上,可要离开京城?”

  “弃了这京城百姓逃跑吗?”

  “话不能这么说,不得已而为之。”

  枫华看了任无双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任公子,琮儿交给你了,你带着秦公子还有玉鲤,先离开京城吧,务必保护好琮儿。”

  任无双惊诧道:那您呢?”

  枫华笑了笑,回道:“任忌与我,有一个烽火狼烟之约,我相信我的上将军一定会回来,我得留下来等他啊。”

  任无双有些动容。

  枫华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我若是出了什么事,好歹还有琮儿,大殇社稷不至于倾覆,任公子,事关重大,就全部托付与你了。”

  任无双还想再劝劝他,刚要张口,枫华却摆了摆手,轻笑道:“任公子还不相信自己的弟弟吗?他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只要他回来,就一定能打赢这仗,我完全相信他,所以毫无畏惧。”

  沉默许久,任无双缓缓退后一步,郑重地向枫华行了君臣之礼,微微颤抖地道:“枫华,保重。”

  枫华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着任无双离开。

  第二天,车辇已经全部准备好,从匈奴南下开始,枫华早就未雨绸缪的准备好一切,随时能够护送枫琮离开。

  枫琮死死的抱着着枫华,哭喊道:“叔父跟我们一起走,京城太危险了,不要丢下叔父自己走!”

  枫华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琮儿乖,就当是去南方玩几天,北方的战事一结束,叔父立刻接你回来,这几日的功课不许落下,听见没有,我已经拜托你秦爹爹看着你,要好好背熟知道吗?”

  枫琮点了点头,仍是死死的抱着枫华没撒手。

  秦博冠站在马车旁,看着枫华。

  “怎么了?”枫华一边安慰着枫琮,一边问道,“秦公子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博冠严肃而郑重的行礼,道:“博冠谢过皇上保全琮儿之恩。”

  枫华粲然一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琮儿也是我的侄子。”

  秦博冠垂下目光,道:“从前误会您与吴巍同流合污,抱歉。”

  枫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

  秦博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骑上了马。

  哄了半天,枫华才终于把枫琮从自己身上分开,枫琮红肿着眼睛,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枫华一回头,发现玉鲤仍旧站着没动,他有些烦躁地道:“上去。”

  玉鲤坚决地道:“我才不要留你一个人,你当我是什么?”

  枫华懒得与他废话,玉鲤的倔脾气,与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干脆伸出手,抓住玉鲤的衣领,向马车上拖去。

  “枫华!你给我放手,我才不走!”玉鲤一边挣扎一边喊道。

  “闭嘴!”枫华把他推到马车上,枫琮极有眼力见的把玉鲤半拉半拽的拖了上去。

  “枫华!”

  枫华撑在车门上,冲着里面气愤地玉鲤,道:“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玉鲤,我不能让你留在这陪我冒险,别嚷嚷,我死不了,相信我,快点滚吧。”

  说完砰的一下关上了车门。

  玉鲤从窗户伸出头来,不甘心地瞪着他,却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枫华满意地一笑,对着任无双道:“任公子,一路顺风,走吧。”

  任无双点了点头,骑上了马。

  车轮滚动,扬起黄尘,枫琮与玉鲤从窗口探着头,不舍的挥着手。

  枫华也挥了挥手。

  任无双与秦博冠同时回过头,看着枫华越来越小的身影。

  “他就像枝芦苇,看似柔弱,却有极强的韧性。”秦博冠回过头来道。

  任无双苦笑了一声,道:“他从一开始,就没给自己留退路。”

  秦博冠惊诧地道:“什么?”

  任无双道:“这马车上的物资正正好好的足够五人份,咱们四个加上初墨,正好是五个人,一分不多,严格计算好的,就是为了减轻负担,加快速度,初墨虽然没有跟来,但是按照原来的设计,枫华就没留出自己的位置。”

  秦博冠半天没接话,许久才叹道:“到底得有多深的信任,才能有勇气把自己的性命全部赌在无忌身上。”

  任无双没有回答他,车队经过任府,他扬起头来,看着任府禁闭的大门,任府上下早已经送到南方,那也是枫华事先安排好的。云起阁的牌匾依然熠熠生辉,高高地悬挂在原处,门前却已经一片落败。

  此时已是深秋,万物肃杀,一片清冷。

  任无双叹了口气,催马加快了速度。

  大大小小的官员,枫华同意他们逃走,基本离开的差不多了,剩下几个不愿意走的,枫华感动之余也就随他们去了。

  京城已经变成一座空城,枫华也已经变成光杆皇帝,一个人落寞的守在大泱宫。

  前线战报仍旧是坏消息不断,魏翔带兵死守山海关,坚决闭城不出,饶是如此,也早已无力回天,山海关失守,旦夕之间。

  一旦告破,京城便任人宰割。

  枫华坐在龙椅上,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失神,面前放着一壶温酒。

  初墨走进来,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枫华倒了杯酒递给他,道:“来一杯吧,就剩咱俩了。”

  初墨接过酒,二人碰一下,一饮而尽。

  “怎么不走?”枫华叹了口气,问道。

  “跟你一样,等任忌内小子回来。”初墨回答的很平静。

  “嗯?”

  “任忌打仗,没我给他调配,赢不了。”初墨回答的笃定而自信。

  枫华轻轻一笑,道:“罢了,我就不逼你走了,也劝不动你。”

  初墨看了他一眼,道:“何必这么悲壮,你我都相信任忌一定能扭转局势。”

  枫华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道:“只要有任忌在,我想死都死不了,真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初墨难得笑了出来。

  “小乙也没走。”枫华接着道。

  “他师傅给他的任务是保护好你,他怎么可能走。”初墨答道。

  枫华皱着眉头。

  “你别担心,之前你拜托我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一路上都有官兵互送,枫琮他们很安全,而且,你别忘了还有任无双在,任家的势力很广,护卫他们的安全没问题。”初墨安慰道。

  “看得出来,小乙挺舍不得的。”枫华轻轻一笑。

  “舍不得枫琮吗?”初墨直白地答道。

  枫华笑而不语,敏了一口酒,才道:“你知道就好。”

  初墨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怎么都这样。”

  在房梁上坐着的小乙险些摔下来,好容易才稳住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