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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岳青最喜欢听娘亲给自己唱曲子了。
夏天的夜里闷热，岳青睡不着。娘亲就会拉过被子盖好他的肚子，然后轻轻地拍着他，一边轻声唱着小曲儿，哄着他入睡。
“江南春景暖，胜过千般好~”
“只叹~故人往矣~明月不似当年照~”
曲子好听极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唱这首的时候，娘亲的脸上总会有种淡淡的忧愁。
“娘亲，你不开心吗？”
“不会哦。”苏落看着儿子可爱的脸，伸手捏了捏，“娘亲很开心，因为有你这个亲爱的宝贝，而且你父王也很爱娘亲，很爱阿青的呀。”
岳青点点头，靠在娘亲的怀里缠着她再唱一首。
在这府里，他名义上的母亲是王妃。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苏落，是父王的侧妃，但王妃却从来不准他喊苏落娘亲，反而告诉他要叫苏落姨娘。
但岳青私下里还是会偷偷地叫苏落娘亲。他的娘亲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会疼他，爱他，还给他唱曲子听。虽然大家都说他是庶子，比不了他哥哥是嫡子，但他觉得自己比哥哥幸福多了，毕竟他可从来没看见王妃对自己的哥哥这般温柔过。
岳青很少能在府里见到自己的哥哥。听别人说，他在外面接替父亲领兵，总是不在京城，偶尔回来，也都是到皇宫中去汇报战况，然后到兵营里去操练。
他六岁那年，岳严在外征战凯旋，老亲王为他举办庆功宴的时候，见过这个哥哥一面。那个旁人口中的哥哥，已经是个高大的男人，一身的盔甲威武极了。
他站在旁边偷偷瞧着，被父王拽到了面前，对着他说：“青儿，这是你兄长。”
“兄长好。”岳青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岳严也微微点头。
岳青知道，自己的哥哥不喜欢自己，因此不会多嘴。整晚他都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只有父王叫自己的时候才会过去，和一些人打上几句招呼，又或者是听父王关心自己和娘亲的生活。
他在王府里也不能随意地走动，不过亲王很疼爱他，给他找了好的教书先生和教习师父，每天到晴霄馆里指导。得空的时候，亲王也会来看着他学习，他会和苏落一起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吃些点心，温存片刻。
老亲王身体垮下来的时候，是岳青十二岁那年。
早年征战沙场留下了不少旧伤，加上年纪大了，老亲王的身子早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如今倒是彻底起不了床了。
那张曾经威风刚毅的面庞，经过几十年风霜岁月的洗礼，如今也只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了。
几个月的功夫，老亲王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人走的那天，守在床边的只有王妃。岳严在外带兵，来不及赶回来。苏落把岳青留在了晴霄馆中，自己带着人到了亲王的屋子外面，就站在外面等着。
王妃不让她见亲王最后一面，她也不必强求，只是静静地站在那，想着这么多年发生的种种。
房间内，床上的老亲王只剩了最后一口气，看着床边的王妃，有些涣散的眼神游走着，仿佛在找着谁。
“王爷，严儿在外带兵，怕是赶不回来了...”王妃流着泪，握住了亲王的手。她看到亲王的嘴唇动了动，说着什么，声音太小了，她就凑过去听。
“落儿...孩子...”
她只听到了这么几个音节，老亲王就咽了气。
王妃愣愣地看着死去的丈夫，泪痕还挂在脸上，心里的悲伤却是被愤怒给挤得丝毫不剩了。
几十年夫妻的感情，临了的最后，他竟然还在念着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只是这么想着，王妃就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
“好，你那么喜欢那个女人，我就好好地成全你们！”王妃擦干脸上的泪，转身冲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她看见苏落正站在那，怒火更盛，冲到她面前，恨不得撕了她。
“王爷刚刚已经去了。”王妃的声音冷冷的，“临走前，他留了话。说他放心不下你，看在王爷这么多年对你照顾有加的份儿上，你也该尽尽心，下去陪陪他才是。”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苏落很平静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脸上带着些笑。
“那还劳烦王妃派人跟着我回趟晴霄馆才是，今日这最后，妾身还想着同阿青道别了才是。”
王妃本不愿答应，但苏落又补上了一句，“您也身为母亲，应该能明白妾身的心情吧。”
想着反正她也逃不了了，王妃就叫了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跟着，嘱咐看好了不许她跑，自己则是带人去取了白绫。
苏落回到了晴霄馆中，看见岳青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抬头看着桂花发呆。她走过去，站在了岳青旁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岳青转过脸，看见了苏落，刚想开口叫娘，瞧见了身后的那两名家丁，又改了口，“姨娘，父王怎么样了？”
“父王不在了。”苏落笑了笑，一脸的温柔，她俯下身来看着岳青，很认真地说，“阿青，你是大孩子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知道了吗？”
岳青皱着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娘亲突然说这种话，只好点了点头。
“真乖。”苏落把岳青抱在了怀里，紧紧地搂住，“我们阿青是大孩子了，以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男子汉吧。”
王妃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地站在院子里，一旁的一个下人手里拿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条漂亮的白色长绫。
“姨娘？”岳青小声地问了句，他看着王妃一脸的冷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苏落拍了拍岳青的背，在他头顶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到了王妃的面前，“妾身感念王爷与王妃的大恩，如今妾身要随着王爷去了，还恳请王妃能够代为照顾岳青，也不枉他叫您一声母亲。”那漂亮的眼里没有恐惧和害怕，只有坚毅与决绝。
“这是自然。”王妃挑了挑眉，“我又怎么会和个孩子过不去？你走以后，我定会好好照顾他的。”说完，她挥了挥手，“去吧，帮侧妃把东西准备好。”
得了令的家丁拿着白绫就进了苏落的屋子，手脚麻利地把绫系到了房梁上，确认结实了以后，又在下面摆好了凳子。
“这是要做什么？”看着苏落朝自己笑了笑，然后走进了那间屋子，岳青立刻冲了上去，却被两个家丁抓住了胳膊，按在了地上。
“别!王妃，母亲！！求您放过姨娘吧！！”岳青奋力地挣扎着，跪在的地上的膝盖都渗出了鲜血，把地上的砖石染红了一片。
“这是王爷临终前的意思，你可别怪到我身上。”王妃看着苏落一步步走进了屋子，满脸都是冷笑，“要怪，就怪王爷太宠着你这姨娘，连死了都要带在身边才是。”
“不会的...不会的...父王那么喜欢姨娘，他不会让她死的！”岳青大喊着，泪水模糊了眼前的景色，让苏落的身影变得好小好小，“求求您了！别杀她，别杀我娘——”
苏落已经站在了凳子上，她拉过绫缎，最后看了看跪在院子里哭得失声的儿子。泪水从她的脸上落下，她闭了闭眼，把头轻轻地套进了绫缎中。
只片刻的功夫，刚刚那个漂亮的人儿，如今就变成了悬在梁上一动不动的尸体了。
王妃觉得晦气，看也不想看，叫下人抬走收殓了，好给王爷当陪葬。人们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忙活着，没人在意那个跪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孩子。
“就叫他在这院子里待着，哪也不许去。”王妃带着人离开了，走了两步，又转身吩咐道，“记得一日三餐都给他送来，可看好了。侧妃临走前委托我照顾好他，咱们可别落得个食言的坏名声！”
就这样，晴霄馆成了囚禁岳青的牢，一日三餐都有人给他送到房门口，等他吃完了再取走，其余的时间，岳青是见不到任何人的。
刚开始的那几日里，他知道别人来送饭。饭菜的香气顺着门缝往里钻，但岳青只觉得自己很麻木，似乎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痛苦。他有时候哭，哭累了就想娘给自己唱的曲子，有时候笑，因为想起了娘摸自己头的时候温柔的笑脸，仿佛她还在自己身边陪着他一般。
“王妃，小...晴霄馆里那位，连着三天都没吃过东西了。”送饭的下人每次都是端进去多少原样端出来，这样下去估计过不了几天人就要不行了。
“哎呀，这侧妃才走了没几日，可不能让她在下头这么快就见到自己的儿子啊，要不然，本王妃岂不是大恶人了？”王妃看着那原封不动的饭菜，瞪了送饭的人一眼，“他不吃，你们就想办法让他吃啊！给一个小孩子喂饭还有什么难的？”
这话一出，下人立刻明白了王妃的意思。眼下不好让岳青死，但只要人不死，其他的都可以随意了。
于是再次送饭的时候，那人就叫上个有力气的家丁，把岳青按住，捏着他的嘴往里塞饭。饭菜呛得岳青一个劲地咳嗽，可他还只是个孩子，自然抵挡不了两个成年男子的摆弄。就这么过了两天以后，岳青终于开始自己好好地吃饭了，送饭的人很开心，这给他省去了不少的麻烦，看样子果然还是王妃有手段啊。
岳青本想着一死了之的。从前有父王疼爱，虽然王妃刁难他们母子，但日子也还算过得去。现在连娘亲都走了，自己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呢？
但他心有不甘，明明就是王妃借着父王的名义杀了娘亲，自己还没能报仇，这么死了真是委屈。他忽然就想起了娘亲对自己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从那天开始，岳青每顿饭都把自己吃得饱饱的。其他的时间，他就在院子里练习从前教习师傅教自己的那些功夫，累了就躺在桂花树底下，哼着娘亲唱过的曲子。
他要找机会报仇，在那之前，他需要快快长大。
05
岳严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停地往王府里头塞女人的呢？他有些记不清了。
老亲王去世以后，他便是这府中的主人。皇帝赏了他靖王的封号，他倒也没有再单独立府。
曾经热闹的王府，如今他能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自己的母妃一人了。明明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她留下的孩子也被关了起来，岳严本以为母亲会恢复成自己小时候的样子，自己能再见到那温柔的笑，听着她叫自己严儿，关心自己在外头累不累。
然而并没有，王妃整日的心思都不在他身上，反而是要人密切监视岳青的一举一动，想着法地折磨他。有时候是往岳青的饭里加些石子、生米一类的异物，有时候是故意几个月不给他换洗的衣物，让他衣服脏了的时候只能光着身子等着衣服干。
岳严有些不理解，母妃为何要和个孩子较劲。岳严有些不耐烦，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得到母妃真正的关心，而不是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年轻气盛，在王府里不顺心，就会到外头去找些女人，在床上发泄自己的怒火。
等王妃开始注意岳严的时候，却是催促他赶紧找个好女人成家，早日生下子嗣，可别断了亲王的根。
或许是因为王妃说，别在外头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小心脏了王府的血脉。从某一天开始，岳严抬回来了一个轿子，那轿子上下来了一位漂亮的姑娘，明眸皓齿，很是动人。
岳严本来是想要随便找个看得过去的，没想到王妃见到这女人以后，尖叫着让她滚出去。
“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女人？为什么要找和那个狐狸精一样的？！”
岳严不解，这女人哪有半点和苏落相像的样子啊？但王妃就是这么不依不饶的，甚至叫人把那女人给打了出去。这下岳严更是烦躁，他开始觉得王妃脑子不正常。
她看谁都像苏落半分，因此看谁都不乐意。可岳严偏偏就要和她对着干，不知不觉间，王府中的空院子里就已经住满了女人。此时的岳严已经不在乎娶谁的问题了，他很难在谁身上保持长久的新鲜感，通常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玩腻了。他把王妃送到了府外的其他住所，说让她在这里好好地颐养天年，然后继续往王府里不断地抬女人，后来，还抬进来过不少的男人。
只是无论男女，他都不满意，也不满足，总还需要找更好的才行。
岳严注意到岳青是在一个偶然的下午。
那日他在府里闲逛着，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晴霄馆前头。院子里有个孩子正躺在树下，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这是这么多年，岳严头一次好好地瞧着岳青的模样。他很像他娘，长得很好看，皮肤也很细嫩。就那么看着看着，岳严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念头。
这王府里的人，都是他床上的，为什么他不行？
这么个没来由的念头一产生，岳严看着岳青的眼神就开始改变。过去记忆里的嫉妒和怒火莫名地涌上心头，他想要折磨眼前这个所谓的弟弟。如果没有他，父王就不会分走对自己的注意和爱，如果没有他，母妃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所以，岳严抓住了岳青，把他按在地上，不理会他不住地挣扎和喊叫，脱光了他的衣服，把他变得和自己其他的玩物一样，只能哭着在他身下求饶。
有些事情尝过了一次滋味，就让人忘不掉了。
06
岳青被岳严操过很多次。
虽然他每次都尽力挣扎，但很遗憾，他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上都比不过岳严分毫。十二岁的年龄差距以及征战沙场的经验是两人之间无法跨过的差距。
不过岳青不在乎。他每次都会顽强抵抗，这让岳严很恼火。所以岳严每次干他的时候都会打他，但下手还行，人倒也不至于死了。每次结束以后，岳青就会在心里默默地记上一笔，然后发誓早晚要报复回来。
这种日子持续了几年。有一次岳严照旧来找岳青发泄的时候，才刚进了屋子，就看到角落里一个影子猛地扑向了自己。他没躲开，被岳青压在了地上。
两人扭打成一团，你一拳，我一脚。到最后的时候，岳严还是占了上风，但也被岳青给踢了几脚，打了几下，脸上还被抓破了块皮。
“你这狗东西，该死的！”岳严用力地朝着岳青腹部打了一圈才把人推开，站在原地喘了好几口气，只觉得身上好疼。
不知不觉间，岳青十八岁了。他已经和岳严差不多高了，多年来每日不间断的训练也给他带来了良好的身体素质和敏捷的反应能力，现在，岳严想要再把他压在身下，可要费上不少功夫了。
而当岳严也意识到，自己制服岳青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太久了。等他们两人纠缠厮打过后，不说体力允不允许，他下头首先是没有半分兴致了。
这让岳严很愤怒，更想要报复岳青，“你既然如此有活力，很好，那就找个地方好好地让你发泄一下。”岳严叫人把岳青关进了晴霄馆的东厢房，这里从前是他娘亲的房间，也是苏落最后吊死的地方。
“你就在这好好陪陪你娘，尽尽孝道吧。”岳严叫人搬空了屋子，只留下了一床薄被以后，叫人关上门，上了锁，又用木板钉死了窗子。之后，他就继续往王府里抬女人，仿佛完全忘记了岳青的存在。
但他不知道，当年修建这屋子的时候，老亲王偷偷地留了条暗道。这暗道能连通东西厢房，同时还能通到王府的后院外。老亲王早知道王妃容不下苏落母子，想着若是哪日自己不在了，可以叫她们偷偷地出府离开。
只是他不曾料到自己的病情突然恶化，还来不及交待，人就已经咽了气。
或许是岳青一个人被关着太无聊了，他偶然间发现了这条暗道。只要他找好时机，他就可以通过暗道到达西厢房，然后偷偷地从院子里逃出去。又或者直接逃到王府后院，从此告别这个地方。
在他开始做好自己的打算之前，那上了锁的门却先被人打开了。
“陆远，我是靖王手下的人。”
“我来请小王爷帮我报仇。”
这人的话让岳青原本打算放弃的复仇再次看到了希望。既然岳严连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得罪个遍，自己也不用留什么情面。兄弟二字，在他们两人之间是没有半点意义的。
靠着陆远，岳青可以偷偷地和岳秀文联络，他们计划好了一切，只准备到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动手抓了岳严和岳秀林。
“靖王最近又要买新人回来了。”陆远站在西厢房里，看着岳青坐在床上。
“哦？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那人是秀春楼的新晋头牌，名叫程欢。”陆远干咳了一声，“是个男的。”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岳青心不在焉地正玩着手里的一杆笔。
“他进府的话，就会住进这间屋子。你以后别通过密道再过来了，咱们得换个方式见面了。”
“这间屋子？”岳青笑了笑，“倒是有趣，没想到岳严还会往这院子里塞人呢，看样子他是真忘了我还活着啊。”
说完，他从床上下来，走到了墙边按开了机关，转头对着陆远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别担心，等这人来了，我会先来看看是个什么好宝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