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横眉冷面的皇帝他并不紧张, 舒起云不紧不慢答道：“遵旨。”
张常正身为院正此时也正在一旁看着，见舒起云动刀他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放心。
舒起云带上手套检查太子的伤势, 之前被毒蛇咬到的地方已经发黑灌脓, 导致现在发热昏迷。
一旁穿着罩衣的记录官正提笔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舒起云在苗疆待了整整一年, 那边气候湿润, 雨林中毒蛇很多, 这种状况他处理了无数次。
仔细检查着伤口, 虽然太子身上毒性被压制, 但是之前伤口处定是没有处理干净。
经过方脉科那边的了解，这是被尖吻蝮蛇咬到, 本就性情暴躁, 且伤口处容易造成溃烂及坏疽。
还好这次是通过靴子咬伤的, 靴子阻隔了大量毒素，不然这毒并没有那么好解。
黑色的毒血还有残留，在皇帝的监视下，舒起云给太子的伤口擦上药水，拿然后起银刀缓缓割开伤口。
脓水和黑血被放出，皇帝看得触目惊心。
全程都是舒起云在操作, 钱医官和周医助在一旁帮忙，他的手又准又稳，处理伤口的动作相当麻利。
张常正看得认真，虽然他已是太医院正但他不擅长疮疡刀术。
昏迷中的太子并没有反应，当舒起云把调制好的药水灌入伤口后疼意袭来。
太子眼睛微微睁开, 腿上传来剧烈痛意。
他第一时间认出了正在认真在为他处理伤口的就是舒起云。
侧头看了一眼四周, 父皇正在一旁坐着。
持续几天的焦躁、不甘、愤怒、不安的情绪随即消散。
本以为自己这回太子之位不保，此时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
只要有舒起云在他一定会没事。
舒起云使用药水清理过伤口后, 再次进行挤压，伤口更深层的黑血被放出。
不知道舒起云这是什么手段，疼意直窜天灵盖，苏巽咬唇忍住疼痛，他不能在父皇面前表现出脆弱。
清洗反复操作了好几次，床上的人疼得大汗漓淋。
舒起云早已发现太子的反应，他本想给用些麻沸散，但看着他咬牙坚持的样子似乎不太需要。
伤口内的坏肉被一点点清理，他认真检查有没有影响到骨头，直到完全清理干净，最后一次用药水清洗过后，舒起云用银镊夹起银针，一点点为其缝合伤口。
一举一动及其麻利，整个过程不到半个时辰。
不远处的皇帝见他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开始思考。
之前封无晔的腿众多名医都已经说过无法根治，可就是眼前这年轻人做到了别人都无法做到的事。
果真是奇才。
缝合好伤口后，撒上药粉又给腿上包上了药包。
“皇上，已经给太子治疗完毕。”
皇帝上前一步看着那只被绷带包裹住的腿，“为什么不早几天过来，你们太医院都是群吃闲饭的吗？！”
一旁的张常正直接跪下，“臣部署不周，皇上息怒！”
“若是太子之后又有什么状况，你们是知道后果的！”
听到这话周医助和钱医官都吓了一跳，他们赶紧低下头，只有舒起云站在原地不卑不亢。
他对着皇帝郑重行礼并实话实说，“这次太子的伤势本可以避免，若是第一时间通知处理，伤势并不会扩散…”
身旁两人低着头咋舌，没想到舒起云居然胆子这么大，敢在皇帝面前说这种问题。
皇帝听惯了吹捧，反而欣赏实话实说之人，他早已知道太医院管理漏洞，只是一直没出大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嗯，到是个实诚的。”皇帝盯着舒起云那双清明漂亮的眼睛说道。
太子苏巽躺在床上听着二人的对话，他自己深知这就是一场阴谋，他本早就让人去请疮疡的人来，可等了几天都没有人音讯。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张常正跪在地上不敢多言，其实他早就派人让刘院使过来看诊的，但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传达过去。
此时皇帝问责他也无话可说。
“张院正，这太医院的部署问题你该好好调整调整了，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是臣失职，即日起定当严加整改。”
“既然这样，你们几个从今天起就住在太子别院，照顾太子伤势直到养好为止。”
“是…”
说完皇帝便大步离开，临走前皇帝最后看了一眼舒起云，恍然间竟觉得那双眼好似熟悉。
只不过他识人颇多，估计是记混了，也没往心里去。
皇帝走后，床上的太子一言不发，刚刚巨疼过后他现在急需休息，困意蔓延。
周遭的人陆续退下后，舒起云上前把张常正扶起，由于太子在场，两人并未交流。
对上张常正的眼神后，舒起云仿佛明白他想要说的意思。
“张院正，我送您出去吧…”
张常正点点头，临走时他对舒起云使了个眼色。
舒起云明白这是在提点他小心行事。
门口的他拱手行礼，“起云定会谨遵院正之意…”
两人毫无对话，可却又像是说了许多。
张常正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提着衣摆离开。
此时屋内安静无比，太子早已睡着。
三人开始默默收拾医疗用具。
刚才的情形让钱医官和周医助吓得不知所措，到此时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舒起云心里很清楚他们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就像当时刘孟然给南阳王治疗时一样。
并不是没有治疗的把握，而是没那个胆量。
对于一个医者来说，保持平稳的心态也是相当重要。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后，三人退出寝宫。
刚出来连营帐那边都没来得及回，没想到他们的行李就已经直接被打包送了过来。
最夸张的是就连昏迷的刘孟然也给抬了过来。
甚至已经安排好了住处。
舒起云无奈，看来在他们赶过来时皇帝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直接提前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
宫内侍者给四人收拾出干净的房间，就在太子寝宫不远处的偏殿内，方便他们随时随地检查太子的伤势。
此时刘孟然还在昏迷中，刚刚才结束了太子的治疗，现在三人又开始照顾床上躺着的刘孟然。
*
太子一觉睡到第二天天明。
腿上伤口被处理得很干净，他睁开眼睛，现在除了绷带的紧绷感，腿上再也没有化脓的辣疼感，只有伤口缝合处的痒痛，整个人感觉清爽舒服多了。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下午为他治疗的舒起云。
那双眼美丽又认真，可惜脸上带着奇怪的白色麻布面罩。
他很想要知道那面罩下是怎样的容颜。
传膳过后苏巽坐在塌上，他盯着脚上的绷带开口：“传疮疡的舒医助来给本宫换药。”
经过下午的遭遇，整个太子院落里的人，都知道给太子动刀治疗的是舒起云，身边的随从立马回答道：“是！”
别间内刘孟然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舒起云正在照顾。
“舒医助在吗？请前去给太子换药。”
屋外传来传唤声，刘孟然听见后连忙坐起身子。
“老夫陪你去吧…”刘孟然的语气还有些虚弱，这次若不是有舒起云顶住，搞不好整个疮疡科都会被问罪。
他怕舒起云一人过去会发生什么意外，卯足了劲想要下床。
“刘院使，您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我去去就来…”舒起云把他按住，然后站起身背起一旁的药箱。
走时不忘记带上口罩。
刘孟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此时此刻这种情况，太子应该也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
舒起云跟着随从前去太子的寝殿，他刚好也想看看今日伤口的情况。
“舒医助前来换药。”门口响起通报声。
舒起云低着头进入，殿内除了侍者以外就只有舒起云一人。
苏巽坐在软塌上，手里端着茶盏。
“太子，该换药了。”舒起云上前屈膝半跪在他面前，声音轻柔悦耳。
“允。”苏巽放下茶盏半靠在软枕上，从舒起云进来后屋内就飘着淡淡的药香，这味道让人异常放松。
此时舒起云近在咫尺，这味道更为清晰。
舒起云默默从药箱中取出手套带上，“失礼了。”默默为苏巽解开纱布准备换药。
腿上的肿包经过一晚上已经消肿，只留下大片红色印记。
舒起云小心翼翼把药水倒入干净的纱布一点点擦拭，再撒上药粉，他动作轻柔给人感觉就像是轻啄手心的幼鸟。
苏巽紧紧盯着面前人的一举一动，舒起云还是带着面罩，只露出好看的眼睛，睫毛长得勾人。
他的脸上扬起一丝玩味。
当绷带重新扎好时，舒起云抬头的一瞬间，他顺势用手箍住他的下巴。
另只手直接扯掉了舒起云的口罩。
瞬间露出面罩下精致明媚的面容。
突然被捏住下巴，舒起云下意识反抗，可对面的人是太子，理智回笼他压下想要反抗的心情，保持着不反抗的动作。
苏巽低头让舒起云正视着自己，长睫下眼眸波光流转，微微皱眉的样子我见犹怜。
手指摩挲着舒起云脸上细嫩的肌肤，就像上好的美玉，苏巽忍不住感叹，“倒是一副惹人喜欢的好皮囊…”
“不过…若是孤废了你这双手…”苏巽抓起舒起云右手手腕，嘴里冷笑道。
“太子殿下不会这样做。”舒起云的眼神不卑不亢。
“你倒是个聪明的。”他捏着舒起云的下巴向自己更靠近了些。
仔细盯着舒起云，白皙的面容肌肤细腻得没有一点瑕疵，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说不上倾国倾城却越看越好看。
苏巽放下舒起云的手腕，忍不住抬手刮着他纤长的睫毛。
睫毛处传来痒意，舒起云淡定的表情明显有些许不耐地变化。
“这张脸倒是让孤好生喜欢…今后不如跟了孤…”
舒起云医书了得留在身边才让人心安，他早已调查过舒起云，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是个哥儿。
虽然两人身份有别不可能给舒起云什么名分，但是保他后半辈子荣华富贵还是能轻易做到，
舒起云皱眉拒绝道：“太子宫中佳丽万千，起云只是一界无名医者，这么做恐怕失了太子高贵的身份。”
“呵…”苏巽盯着舒起云那微微上挑的嘴角以及红润软嫩的唇瓣。
“你是第一个敢出言反抗孤的人。”突然他的箍住舒起云的手加重了力度。
疼意袭来舒起云下意识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发现面前的人想要反抗，苏巽的舌在齿后不由自主舔舐了一下，此时的舒起云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上好的糕点，迫切地想让人咬上一口。
他捏着舒起云的下巴强迫着他凑近自己。
舒起云被这力道捏得生疼，为了减轻疼痛只得乖乖就范。
不曾想苏巽马上就要贴上他，舒起云心中慌乱。
他知道这么做会惹怒太子，但他还是抬起手想要挣扎反抗。
两人距离一点点接近，舒起云双手握住苏巽的手腕试图推开他的手。
苏巽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太子殿下不可…”平时温柔好听的声音此时带着纤弱的破碎感。
眼下的人越反抗苏巽越是兴奋，他低头凑近舒起云，就在快要吻上那唇瓣时，门外传来通报。
“封将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