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桓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慕容辩的尸身,神情似乎是若有所思,轻声问道:“你瞧出些什么来了?”
仲康惭愧道:“属下只觉有异,但也不敢妄下论断,还请大王准许属下上前查探。”
话音落下,冰窖里一时间只剩下冰块融化的滴答声,主仆二人的呼吸声,虽不算沉寂,但气氛简直称得上得诡异。他躬身注视着地上的稻草与棉花,心中七上八下,正懊悔自己不该多嘴,却听到主上轻飘飘落下一句。
“那便去看看吧。”
他如蒙大赦,忙谢道:“多谢大王。”
大步走向西北角,眼看着距离那具尸体越来越进,他倒没多少害怕——战场上什么样的死尸没有,这位已故弘农王的死状总不会比那些囫囵个也没有的头颅更可怕,但当真伸手取下那块遮面的白布,他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
男人生着极漂亮的一张脸——几乎漂亮的有些过分,细看之下,五官轮廓同当今天子的确有三分相似,眼睛当然是闭着的,唇角甚至透出微微的笑意,颈间有一道不算很重的血痕,看来是自缢而死。
他俯身探了探这具艳尸的鼻息,将两指并拢搭过脉,确认是已无生机了,又捏起了身上的各处关节。他知晓自己这些举动来得离奇,若等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主上不行申饬,恐怕也要被记一笔暗账,便检查得分外仔细。
如此过了约摸有半展茶的时间,他终于起身,向着姚桓拱手,恭敬道:“禀大王,弘农王身上虽生机已绝,但依属下所见,血流未停,关节未僵,却也不见死气。”
姚桓眸光微变,表情还是平静的:“所以?”
“属下曾听说塞外有种圣药,若将死之人曾经服食过此药,可保半条性命,此后再遇机缘,便能死而复生。”他小心翼翼回道。
“死而复生?”姚桓颇为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讥诮一笑:“若此药真有如此神效,孤如何未曾听闻哪位诸侯靠它续命?”
“想来——”仲康从没深想过这药的真假,当下只得搜肠刮肚地找寻理由:“想来一是这药难得,听闻百十年间才能配得一剂;二来需得保存尸骸完整;三来,那死而复生的契机也难寻。”
姚桓自然还是不信世上有亡者复生的神迹,但顺着他的话一想,也猜出这圣药可能确有其事,或许是当年何后心系独子,弄来的这药也未可知。
不死是真,复生么……
他在心底摇头,天道恒长,人又怎能逆天而为?不过自己不信不打紧,要紧的是慕容协——
如今慕容协一心求死,不外乎是因为活着了无生趣,再没牵挂,倘若得知慕容辩还有再生之机,他又如何忍心丢下兄长不管不顾?
上天终究庇佑姚家,这一世艰辛,你慕容协还是得接着挨下去。
思及此处,姚桓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从昨夜那场惊变一直强撑到现在,他着实是有些累了,当下声调稍缓道:“既如此,方才的事你仍接着去办,只是要再另撒出些人手,去搜寻你口中圣药的消息,真假毋论,愈多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