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光和十九年夏>第32章 十一 问罪(1)

  开始的震惊过后,姚桓虽不再疑惑,眉头却仍旧皱着。他将箱中的画轴尽皆翻了一遍,找出的最早一张画绘于光和三年立夏,同后来的麻木不同,画中慕容协满面泪痕,是一千个不情不愿。

  光和三年……

  他瞳仁微微一缩,鼻下似乎又弥漫起了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那年慕容协要铲除姚家的密诏败露,先是承诏的国舅董承伏诛,之后姚嵩借题发挥,又开始大肆搜捕董承同党,借此杀了不少素来与他不对付的朝臣。

  因为杀的人太多,菜市口每日都围满了看砍头的百姓,一时间京中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便轮到自己,直到入秋,风波才渐渐平息。

  事情竟是从那时开始的?

  他大概猜得出父亲的心思——小皇帝既然自以为是,便该好好敲打敲打,催折那一身不合时宜傲骨,好叫他知道究竟是靠谁,才能将这皇位坐得稳固。

  这一幕幕肉体交缠无关欲望,只是折辱的手段,但——寻常男子尚且以在他人身下承欢为耻,又何况暗下血诏的天子?可父亲又是用何手段令他就范?以生死性命相逼么?

  不够,这还不够。

  那大概就只能是慕容辩了,毕竟让一个名义上的死人从世间消失,委实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再没有比这便宜趁手的要挟手段

  思及此处,他不由沉下脸色,是觉着自己被慕容协结结实实给摆了一道。

  白日里慕容协那些话说得多讨巧?恨不能直言自己与慕容辩不过是上天安排做兄弟,早日甩开这累赘也算解脱。现在想来,分明便是猜出他眼下的心境,有意恭维,好叫他高抬贵手,放慕容辩一条生路。

  经历过那样凶险的夺嫡,他本不该因这三言两语上当,但亲人的话题总归不同,竟叫他一时间迷了眼耳,落进了彀中。

  他与姚节的兄妹之情,他与姚池剩下的的兄弟情分,他对姚修的怀念,甚至他对父亲的景仰,在慕容协眼中,都不过是用来谋取兄弟团圆的踏脚石——

  不能容忍。

  姚桓垂眸沉思,竭力地为慕容协罗织罪名,有意不去细想那些令自己不安的问题——若是易地而处,他是否愿意为兄长安危做到这步?若是姚池处在慕容辩的位上,他又当如何?光和三年的血诏案是在春末夏初,冬天父亲便向慕容协施压,逼着他与元后和离另娶姚节,此后十余年间,父亲每每看着身下的女婿,又是否会想到自己女儿尚在宫中?

  他不愿得到那个答案,哪怕仅仅是可能——姚家与寻常帝王家也无甚不同,所谓起于微末的亲情之下,是兄弟可以舍弃,儿女与棋子无异,叫他心底曾经的那丝期盼也像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只是他越刻意地不去思索,那些念头就越是频繁地冒出来,他的心情于是也越来越糟,更加地想要迁怒——自己的不痛快总该有个罪魁祸首,错的人不会姓姚,慕容辩又疯疯癫癫,那便只剩下慕容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