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梦魅 上>第五章

  

  “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

  “我以为你昏倒了”

  “我是昏倒了。”

  “我以为你还在昏迷状态。”女人解释,一边替正在小客厅用餐的好友倒了杯茶:“如果我知道你正和那个猛男打得火热,我绝对不会那么不识相的跑进去。但你知道,我以为你不喜欢他,他也看你不顺眼,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和他会搅和在一起。”

  “我没有和他打得火热。”湛可楠换下了睡衣,穿着轻松的针织衫和牛仔裤,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含糊的说着。

  女人噗嗤笑了出来,然后飞快道歉:“抱歉,不是我要取笑你,但在经过刚刚那场面之后,你这句话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我知道。”可楠小脸又红,尴尬的道:“但我真的没有和他打得火热,我只是……我不晓得……大概我睡昏头了……”

  “亲爱的,你确定你要用这个当借口?”楚欣欣好笑的看着好友:“你知道,男人和女人互相吸引是很正常的。”

  她翻了个白眼,举起手阻止她:“你自己都说那家伙看我不顺眼,我只是一时昏了头。”

  欣欣一耸肩,美目一扬,轻笑道:“有时候越不顺眼的人,越容易钻到心里头去呢。”

  “够了,小姐,我真的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她挥着手,改变话题,转移欣欣的注意力道:“我试着用手机打电话给我妈,但手机没有讯号,我猜我的机型太旧了,收讯不是那么好,你的可以借我试一下吗?”

  “甭试了,现在所有的手机都没讯号,听说是因为直升机失控坠落时,意外把架设在城堡屋顶的基地台给毁了。”欣欣苦笑说。

  她楞了一下,问:“别和我说有线电话线路也不通,我刚试了一下,它——”

  “它也挂了。”欣欣抱歉的看着她,扯着嘴角说:“那架该死的直升机坠落时掉到桥上,把电缆全给扯坏了。噢,但你放心,这座城堡的地下室有发电机,所以我们暂时不用担心停电,不过我想我们这两天可能要过着没有通讯和网络的生活,直到警方允许他们把桥上直升机的残骸清掉,电信人员才能来修理基地台和电缆线。”

  “林姐一听无法上网碎念了好一阵呢,不过我倒觉得没有网络和讯号才能让我们真的好好休息。”

  可楠错愕的看着她,握住她的手,道:“欣欣,我知道你不相信灵媒算命这一套,但我觉得这地方很不对劲,我真的不认为我们应该继续留在这里。”

  欣欣笑了出来,反手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已经和总管说了,等你和警方做完笔录,我们等另一架直升机回来,就能离开了。”

  “另一架直升机?”她眨了眨眼,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你该不会认为想亚伦.艾斯这种亿万富翁只有一架直升机吧?”欣欣开玩笑的问,然后拍拍她的手说:“它已经来回几趟送走不少人了,出了这种意外,我看那家伙也没兴趣继续帮女儿在这里庆祝生日了。”

  可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外头已经传来敲门声。

  欣欣快步上前开门,不久带着两名警探进来。

  “湛小姐,抱歉打扰你,能请你和我们一起到楼下,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吗?”

  她吞下嘴里最后一口三明治,深吸口气,露出微笑,镇定的站起身来回答。

  “当然。”

  ** ** ** ** **

  风起云涌。

  浓厚的乌云,不知何时已如大军压境。

  可楠离开那间被警方权充问讯室的图书室时,感觉到一股冷风袭来,她不自觉朝风来处走去,看见那冷风是从同样在二楼的日光室吹来的,那儿的大门敞开着,刺骨的风从空洞的窗户中灌了进来,吹得被火烧过的残破窗帘四处飞扬。

  这朝南的房间,原本采光良好,无论是上午或午后,都能有充足的光线,但此刻却因为急速转变的天候,变得莫名阴暗,加上经过早上那场意外和祝融的摧残,这屋子满是破碎的玻璃、倒塌的桌椅,和被火舔舐过的痕迹。

  寒风阵阵呼啸着,窗外滚滚浓云压得极低,像厚重的灰被,罩着这整个世界。

  然后,她看见了阳台门外城堡前方那座桥,不自禁往前走到那宽敞的阳台。

  这里虽然称作是二楼,但这个位于城堡正前方的主建筑,每一层楼都挑得极高,她站在这里就能将前方景物一览无遗。

  城堡前是一座景观花园,然后是一座塔楼,塔楼下方开了一扇门,外头是一座跨越了断崖的石桥,但塔楼此刻已经被撞塌,被撞出一个大洞,洞后方的石桥上是那架几乎看不出原形的直升机,它焦黑一片,有一部分悬挂在空中,每当有风吹过,就会让上头的金属晃动,发出扰人的噪音,但它大多数的机体都在桥上,挡住了大部分的出路。

  看着那积满天空的滚滚灰云,和那破败的塔楼,她心中不安更甚。

  “你不应该进来这里。”

  听到这句话,她猛的回神转头,看见那个男人。

  寒风吹得他衣领翻飞着,也扬起他的发,他将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黑色的衬衫让他看起来有些邪恶,却该死的帅。

  “这里是犯罪现场。”他说。

  她看着他来到身前,开口哑声道:“我没看到封锁线。”

  “这儿的警力不足,平常也很少发生谋杀案,警方没什么办案的经验,他们还没来得及搜证。”

  “噢。”她呐呐应了一声,他的出现转移了她大半的注意力,但她依然感到不安,她觉得有些尴尬,特别是在他那样吻了她之后。

  这男人没有和警方告状,她不知是自己薄弱的威胁奏效了,抑或是他已经排除了她是那个疑犯。

  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着前方那残破的塔楼与石桥。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见这里开着,然后我看见那座桥。”她深吸口气,道:“欣欣和我说直升机坠落时,砸坏了桥,没说砸坏了塔。”

  “我想她觉得那并不重要。”他站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前方倒塌的塔楼。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这女人的声音有些忧愁,让他忍不住转头看着她,只见她不知何时又忍不住将双手举起,环抱着自己。

  “你觉得塔楼很重要?”他听见自己问。

  “不,只是有些事情很困扰我。”她注视着前方那座塔,秀眉微拧的说。

  “什么事?”

  她抿着唇,半晌,才将视线拉回他脸上,道:“倒吊的人,毁损的高塔,我无法不注意到一件事。”

  他挑起眉:“什么事?”

  “他塔罗牌中,倒吊的人是牺牲,高塔代表毁灭。”寒风吹着她的发,她伸手抓住那些溜出长辫的发丝,将它们掠到她耳后,看着他道:“那家伙疯了,事情才刚要开始而已。”

  “我以为你说的算命只是一种心理学,是藉由算命师,厘清自己的心意。”

  “没错。”她叹了口气,道:“算命是一种心理学,但这位凶手摆出了牌面。”

  他轻扯嘴角,“这只是巧合,你要知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已经走了不少人,那位凶手或许就在其中。”

  “或许。”她看着他,说:“也或许那个人熟知塔罗牌,而他想让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一怔,只听她深吸口气,忧虑的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我觉得这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

  那不疯狂,而是诡异。

  这女人诡异又可爱得让他寒毛直竖。

  “所以,你知道凶手为什么这么做了吗?”他听见自己问。

  “不知道,只有两张牌看不出什么。”她耸着肩回答。

  “我想我们不需要更多的牌面。”他说。

  “相信我,我也不想看到更多。”她咕哝着。

  她是认真的,她真的相信她所说的的话,那对她不是好事。

  他开口警告她:“小吉普赛,我希望你不要到处散播这个言论,那会在被迫留下来的人之中制造恐慌。”

  “被迫?”可楠一楞。

  “我想你注意到了。”他将手伸出裤口袋,指着那灰沉沉的天空:“暴风雨即将来临,贝鲁斯刚刚宣布,因为天候不佳,机场那儿已经全面停飞,直升机得等到风云过去才能回来。”

  噢,可恶!

  她眨了眨眼,虽然极力维持镇定,还是忍不住白了脸,试图寻找别的出路:“车呢?也许可以坐车离开?”

  “你看见了,直升机残骸挡住了桥,这是个大案子,加拿大警方会派最好的鉴识人员来,不过那需要等上好几天,直到他们搜证完毕前,我们都不能移动它。”

  可楠深吸口气,要自己镇定一点,才开口再问:“所以,我们还得在这里过一夜?”

  “如果这场风雨明天就离开的话。”

  她无法控制的又看向那倒塌的塔楼,只觉得寒颤爬上了脊梁。

  “我不喜欢这样。”她低喃着。

  “嘿。”他举起手,轻触她小巧的下巴。

  她吓了一跳,拉回了视线看着他。

  “有时候,有些事情得眼不见为净。”他说。

  可楠楞看着他,无法决定这一句究竟是威胁还是忠告,只感觉这男人的手指还在脸上,微微散发着灼人的热度,教她屏住了气息。

  她忍不住悄声说:“我觉得自己像待宰的羔羊,那不是眼不见为净就能消除的恐惧。”

  “那也许你该试试转移注意力。”

  他是声音沙哑又性感,而她感觉他又靠近。

  噢,该死。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英俊脸孔,她慌忙悄声开口。

  “别这么做。”她语音不稳的低语要求:“别吻我。”

  “为什么?”他眼微眯,蓝眸透出谢维的不悦。

  因为我该死的想,可你让我脑袋不清楚。

  他粗糙的拇指划过她娇嫩的唇瓣,让她差点就这样脱口,幸好她及时从脑袋里挖出另一句。

  “你在睡觉。”

  “嗯?”他一愣,困惑的抬眉,停下了那像爱抚般的诱惑。

  得到缓刑,她再喘口气,道:“你和警方说你听到尖叫时正在睡觉,刚刚在房间了,你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谎。”他眼也不眨的说。

  她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瞪着他。

  “怎么,你不知道人是会说谎的吗?”他扯着嘴角,垂眼看着她,微笑:“况且,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总得确定你不是那个疯狂的凶手。”

  “我不是。”可楠重申。

  他凝望着她,点头承认,“是的,你不是。”

  然后,他直起了身子,几乎是有些眷恋不舍的,收回了停留在她脸上的手。

  不过,那当然应该只是她的错觉,她偷偷再喘口气,感觉在方才那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你相信我?”她看着他问,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太过沙哑,而她的心跳也依然跳得飞快。

  他将双手插回口袋中,再次扬起嘴角,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嘲讽,然后答非所问的道:“小吉普赛,今天晚上,把你的房门锁好,不要多管闲事,别和人谈论你的不祥预感,那会对你比较好,然后或许我们都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说完,他主动转身离开了她。

  这男人最后说的话,确确实实是个警告。

  忽然间,忐忑不安再次上了心头。

  寒风飒飒而过,教她打了一个冷颤,但她其实不是很确定那是因为风,还是因为眼前那个走入黑暗建筑中的男人。

  ** ** ** ** **

  

  夜。

  沉闷不安的气氛在晚餐中凝聚,人们在觥筹交错中交谈着,虽然偶有轻笑声,但那笑声听起来也很勉强尴尬,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

  她用餐时发现,城堡里的客人几乎都走了,只剩寥寥数人,但马可士.李维与玛丽.泰勒导演和那位不叫杰西的男人还在,林姐和欣欣当然也是,她们俩是因为她昏倒了才没走成,那让她有些抱歉。

  她看得出林姐很紧张不安,手中的红酒一杯接着一杯,几乎没有空过。

  空气中,弥漫着没人说出口的惊恐。

  窗外已经开始下起了雨,虽然外面昏天暗地的,但她能感觉到明显的湿气,听见按细微的雨声,和呼啸而过的风。

  “好了,就这样了,我受够了在这里玩弄我盘子里的食物。”玛丽.泰勒站了起来,将餐巾放到桌上,看着始终站在一旁的总管贝鲁斯,摆了摆手道:“抱歉,不是食物的问题,但我想在经过这些事之后,我并没有什么胃口。”

  然后她转过头,看着一干众人,说:“既然我们的主人显然还是不打算出现,我要回房去休息了。杰西,你吃饱了吗?希望你不介意陪我走过那些阴森森的走廊?”

  说着,她没等他回答一句朝门外走去,显然很清楚那个男人一定会跟上。

  而那位不叫杰西的家伙,确实也起身跟了上去,伸出手挽住那高傲的女导演,但他临出门前,她看见他瞧了她一眼。

  泰勒导演一走,马可士.李维也跟着咕哝了两句他吃饱了之类的话,然后放下餐巾离开、

  “抱歉,我也没什么胃口。”林姐歉然一笑,她起身时,有点踉跄,欣欣和可楠立刻站起来扶她。

  “林姐,你还好吧?”欣欣关心的问。

  “没事,我只是被桌巾绊了一下。”林姐不好意思的道。

  “我陪你回房吧。”欣欣说:“反正我也吃饱了,可楠你——”

  “我吃饱了。”可楠迅速回答,“我们回房吧。”

  眼见餐厅里的人陆续走空,她真的还挺不愿意留在这高大宽敞却在暗夜中略显阴森的房间。

  于是,三个女人结伴上楼,她们没多说一句,很有默契的一起在该转弯的时候转弯,特意绕过那个比较近但发生过命案的楼梯,走到更深处的那一头才上楼,在经过二楼时,却听见琴声,三人好奇在转角停下脚步,只看见二楼不远处一间敞开的公共小厅中,泰勒导演正倚靠在一架平台钢琴旁,弹琴的人被遮住了,但可楠可以看见那一双将黑色衬衫衣袖挽起=到手臂上的结实有灵巧的大手。

  玛丽.泰勒握着香槟杯,半合着眼,一脸陶醉。

  “所以说,大导演又怎样?还不是喜欢小狼狗——”林姐看了,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然后猛的顿住,迅速拍拍脸,转身上楼:“可恶,该死,我醉了,快回房,快回房。”

  “小狼狗?”可楠楞了一下,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双大手拉回,转身跟着上楼,傻傻的问:“泰勒导演又养狼狗吗?”

  虽然知道不该在公共空间说闲话,林姐闻言还是不禁翻着白眼、扯着嘴角,有些嘲讽的说:“当然,她养的可多着呢,不过他还挺喜新厌旧的,一年要换好几只呢。”

  “这样不好吧。”可楠闻言,忍不住到:“我听说狗狗很认主人的,它只把第一个主人当主人,被抛弃后都还会对旧主人心心念念,无法忘情呢。”

  “你放心,那些小狼狗和她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况且他们也不是没得到好处。”

  “什么好处?”

  “当然是名利啊。”林姐头也不回的说:“这一行就是这样,有时候不是只要有才有貌就行,还得天时地利人和,总也有人想着要投机取巧。”

  “呃?”可楠这下可真完全听不懂了,她困惑的问:“林姐,当狼狗为什么要天时地利人和?”

  走最后的欣欣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提醒她:“可楠,林姐说的不是狗。”

  “那是说什么?”她茫然的问。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林姐回身不可思议的笑看着她,见她一脸呆,才凑到她耳边,道:“我在说男人啊。”

  她眨了眨眼,看着笑得乐不可支的林姐和欣欣,然后才猛地领悟过来。

  “你是说……”她满脸通红的问:“你们是说……”

  “小狼狗是指男人。”林姐笑开怀的踏上了走廊,边举起上臂做出大力水手的姿态,小声解释着:“年轻力壮的男人。”

  欣欣钩着可楠的手,跟在后头,笑看着她道:“有时候也不一定要年轻力壮啦,玛丽还挺有品位的,她看上的男人都有其独特的魅力。”

  “和体力。”林姐坚持着,还双手握拳摆在腰侧,做出连续几下挺腰的动作,做完她差点跌倒,笑得更厉害。“我敢发誓,那只小狼狗的体力一定无敌好,你有没有看到他那副胸膛?真是让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糟糕,你真的醉了。”欣欣笑着忙上前,拉住林姐,“你是喝了几杯酒啊?”

  “还好啦,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喝了比较好睡啦。”林姐站直,嘲弄的道:“我么小狼狗,只能靠喝酒放松啦。”

  “OK,你真的应该快躺上床了,省的你明天醒来会后悔自己说过的话。”欣欣好笑的抓着她的手,迅速朝前方林姐房门移动。

  可楠跟在后头一起进了房,帮着欣欣替林姐脱下衣服鞋袜送她上床,然后才一块儿退了出来。

  “你还好吧?”欣欣在走廊上看着她说:“抱歉,我想林姐太紧张了,所以喝过了头。”

  “我还好。”可楠扯出一记微笑,“我知道。”

  “那我回房了,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之后,欣欣回到林姐隔壁的房间,她则回到对面自己那一间。

  楼下的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她不由自主的停在走廊上,看着隔壁的房门,一瞬,想起方才林姐说的话,莫名的失望不禁浮现心头。

  其实这事也不奇怪,女人可以靠着男人往上爬,男人也当然会做同样的事,只是她不知怎地,从没将他往那儿想。

  那个不是杰西的家伙,不像是会靠着身体利用女人的人。

  话说回来,他确实有副健美得会让人流口水的胸膛,教人看了会心中小鹿乱跳的专注双眸与俊美脸庞,还有一双灵巧又性感的大手。火热又挑逗的唇舌——

  够了够了!湛可楠,快停下来!

  脑海里突然有浮现他将她压在床上亲吻,她立刻组织自己,脸红心跳的迅速开门进房,靠在门上喘气,嘴里却仿佛还残留他的味道。

  OK,说真的,如果他想利用他的身体往上爬,她真的不觉得有女人能够抗拒他。

  ** ** ** ** **

  

  夜半,她饿醒了过来。

  躺在床上,她翻身试图继续睡觉,但她一整天只在下午吃了那个三明治,晚餐没吃几口饭,现在还真的是很饿,老实说一天之内死了那么多人,她还觉得饿,她也有些罪恶感,但饿了就是饿了,早知道她晚餐就算没胃口也要多吃两口,现在就算饿了,说真的她还真不敢一个人走在这古怪的城堡中。

  叹了口气,她起身下了床,到小客厅的吧台里,用咖啡壶替自己煮了一壶热水,幸运的是,在她等水烧开时,发现吧台里除了咖啡壶,还有个隐藏式的冰箱,里面有人很贴心的放了一盒透明玻璃盒装的手工饼干。

  看见那盒巧克力饼干,她真的忍不住举起双手无声欢呼了起来,真心感谢那贴心的仆人或总管,还是管家?下午时林姐和她说这种大城堡里,对外的是男总管,但管理女仆人和内务其实还有一个女管家,说真的她没有仔细听,但她决定明天要问清楚,然后亲自去谢谢那位可爱又贴心的人。

  抱着那盒精致的玻璃盒饼干,她坐在吧台上,很快发现有个木盒子里装的是各式各样口味的茶包,有半数是含咖啡因的,但也有不含咖啡因的花草茶、薰衣草、洋甘菊、草莓、蓝莓……还是洋甘菊的好了。

  她把洋甘菊的茶包抽了出来,虽然她喜欢莓子的味道,但洋甘菊能帮助睡眠,她真的不想再在半夜里醒过来了。

  入夜后外头风雨逐渐变大,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她捧着茶杯喝着热茶,吃着手工巧克力饼干,让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

  吃了两三片饼干后,她放松下来,但那饼干太甜,她怕吃多不好睡,将花茶喝完就把那饼干收回冰箱里,准备回床上躺好。

  岂料,正当她关上冰箱时,却在这时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但说话的人突然拉高了音量,然后再次转小。

  她楞了一下,好奇的走到门口。

  这城堡的房间门不像旅馆房间门有让人看外面的窥视孔,但它的门锁还是以前那种纯铜打造的老古董,就是有一个钥匙孔能看见外面的那种。

  因为如此,她能清楚听见门外真的有人在说话。

  她听得出来,其中一个人是林姐,还有一个是男的,可楠好奇弯下身来,从那钥匙孔朝外看了一眼。

  门外,住她对面的林姐把门半开着,怒瞪着那个在门边的男人,她从他的体型和背影认出来,那是马可士。

  她楞了一下。

  “娜娜,聪明点,你知道这是有利可图的,否则那老巫婆不会留下来,她已经和我签了合约,我知道楚欣欣想和玛丽合作。”

  “欣欣是想喝玛丽合作,但她可以等下一次机会。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山穷水尽了,你若是想说服亚伦.艾斯,你得靠自己,我不会让你利用她。”

  马可士闻言,勃然大怒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你不要逼人太甚!”

  可楠吓了一跳,怕他对林姐动粗,正握住门把要开门,就看见林姐板着脸,冷眼看着他。

  “是我逼人太甚吗?我倒觉得是你逼人太甚,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什么意思?”马可士一愣。

  林姐不耐烦的道:“你还想不通吗?莎拉死了,大卫也死了,我记得去年你们一起合作的电影也死了人,不是吗?”

  马可士浑身一震,收回了手,正色道:“那是意外。”

  林姐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双手交抱在身前道:“随便你怎么说,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好事,但显然有人认为是你们的错。”

  马可士脸色惨白,沙哑的急急辩驳:“那只是意外,警方已经查过了,那只是场不幸的意外。娜娜,拜托你,你说的没错,我财务出了点问题,但只要这部电影能成功,我就能翻身了。玛丽答应接下这部片的电影,那个男人你也看见了,他一定会红的——”

  “够了。”林姐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正色道:“马可士,拜托你搞清楚状况,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那部电影或你会不会破产,而是你这条小命,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回房把门锁好,明天一早就去申请警方保护,我认为那个到处杀人的疯子,下一个目标是你!”

  她疾言厉色的说着,跟着后退一步砰的关上了门。

  马可士听得目瞪口呆,可楠可以看见他肥胖的手垂落在身侧,微微的颤抖着,然后他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擦着颈上的汗水,他本来还试图敲门的,但却一边紧张的东张西望,像是害怕什么东西突然从旁跑出来,最后还是神经兮兮的转身快步离开。

  见他走了,可楠这才送了口气。

  不过,从刚刚的对话听起来,林姐和马可士似乎之前就认识了,她没提过呢;话说回来,林姐好像是在美国念过书,也曾经在好莱坞工作过,会认识制作人也不奇怪。

  倒是林姐似乎对这几次命案知道什么内情,她忍不住好奇,有点想去对面敲门问清楚,就在这时,她放在卧房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那声音短促却清楚。

  奇怪,不是说没有讯号吗?

  她一愣,匆匆回房,满怀希望的拿起手机检查,结果只看见上面出现即将没电的警告,然后又哗了一声。

  她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干脆直接按掉了电源,把它收回随身的包包里。

  坐在床上,她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明天再去问林姐好了,手机时间显示都一点五十分了,她要是现在去问,她和林姐今晚都别想再睡了。

  没再多想,她钻回被窝里,因为吃饱喝足,她几乎是沾枕就再次睡着,只是这一次,却睡得十分不安稳。

  窗外,风雨越来越大,隆隆雷声由远而近,刺眼电光阵阵不停。

  她将整个人埋进被窝里,杂乱的梦却纷纷而来,混在一起,红酒、断崖、鲜血、倒吊的女人、倒塌的塔、爆炸的直升机、席卷而来的火焰——

  半裸的男人、纯蓝的眼眸——

  白色的蕾丝、滑过冰肌玉肤的泪——

  铜制的门锁后有一只偷窥的眼睛——

  她裸着双足在冰冷的石板上行走,墙上古老的玻璃灯闪烁着,金发小女孩的油画在流血泪,城堡里的王座融化了,塔楼上的石龙活了起来,扬起恶魔的翅膀发出恐怖的吼叫声,在走廊里追逐着她。

  她惊慌的往前跑,穿过长廊,跑进楼梯间,却被那飞龙吐出的火焰灼伤,它挥舞着翅膀将她打到,她从楼梯上滚落,那有着赤红眼眸的飞龙已经飞了下来,张开了坚硬的利爪,撕裂了她——

  ** ** ** **

  她害怕的尖叫了起来,猛的再次惊醒,满身都是大汉。

  可楠喘着气,却很快发现自己不在床上,她躺在地上,一张浸了某种液体地毯上,她能看见床就在她旁边,在她眼前。

  窗外仍有闪电不时照亮一室。

  一开始,她以为她又因为做恶梦掉下床来,但那张床的床罩不时她房间的哪一件,这张床罩是浅金色的,边缘有着玫瑰的织锦。

  在不是她的床,不是她的房间,地毯的花色也不一样。

  不安和恐惧猛地擭住了她,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似乎握着一样东西,她垂眼,举起手,看见手里握着一支纯银的玫瑰烛台,但烛台上没有蜡烛,那纯银的烛信粗刺上,只有鲜血一路蜿蜒往下,漫过台面,染满了她的手背。

  她睁大了眼,直瞪着它,不敢动,无法呼吸,脑海里一片空白、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无法思考,还以为是梦,还在梦中,但那血的触感如此真实,一滴又一滴的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站了起来,但她真的站了起来,然后毛骨悚然的看见了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

  马可士.李维。

  他死了,肥胖的身体穿着深棕色的真丝睡衣,胸口被人戳了一个大洞,洞口被鲜血染红,流了满床的血。

  狂风在这时吹开了落地窗,风雨打了进来,扬起窗帘,蓦地,一记闪电再次从天而降,照亮一室。

  这一回,她清楚看见马可士的模样,他不止被插了心口,他简直就是被当针包插过,他的双眼被戳出了两个窟窿,流出的鲜血几乎浸湿整张大床。

  一瞬间,世界扭曲了一下。

  银色的烛台从她手中掉落,地毯吸收了大部分的声音,但那仍让她低头看去,只看见自己站在血泊里,她全身上下都染了血,而地毯上的水汽不只是水,那是血,已经开始逐渐干涸的血。

  该死,她杀了他?不,不,她没有杀他——

  她喘着气,浑身抖颤,茫然的看着眼前这惊怖的杀人现场,看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呵睡衣,脸上血色尽失。

  或者她有?

  她感觉到那可怕的恨意,而长辈们确实曾经警告过她们的体质很容易被灵魂附体,那是为什么她们需要拥有坚强意志力的原因,当灵媒是需要练习的,而她却是个该死的半吊子——

  她这个蠢蛋,她早在一开始就告诉老妈的,她不该试图尝试控制这一切,现在看看她搞出了什么!

  电光又闪,雷声轰隆。

  蓦地,她惊醒过来,她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里,不可以。

  她会被当成杀人犯,她知道,不管人是不是她杀的,她留在这里都很危险。

  看着那恐怖的尸体,她吸气、再吸气,但仍无法镇定下来,无法仔细思考,她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把事情想清楚。

  所以,她不再多想,只是转身跑了出去。